東京,銀座,熱咖啡
東京是個不會天黑的城市,也許是越繁華越寂寞,所以它永遠亮著。
小島上野坐在銀座某家咖啡廳裏,端著手中的黑咖啡,試圖吹散熱氣。很晚了,天雖黑,可銀座亮得很。
他剛剛結束一天的工作,等會還要趕地鐵回去,大約兩個小時才能到家,必須要咖啡提神,不然會過站。
稍冷一點,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起身,把紙杯丟入垃圾桶。
地鐵站就在幾步路遠,此時沒什麼人,他一個人待在地鐵站內。空蕩蕩,白晃晃的地鐵站貼著巨幅海報。沒有人——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有,他覺得冷。
到處張望間,發現不遠處有個穿著一身白的少女也在等地鐵。雖然不認識,但也想著上去說幾句。或許對方也寂寞呢?
深呼吸,算是打氣。然而,當小島想要走過去時,卻發現那個白裙子的女孩不見了!
是幻覺麼?還是說剛才不注意女孩子去了廁所?小島在心頭揣測——隻怕是鬼,地鐵站的鬼故事實在太多,多的無聊。
正想著,地鐵已經到了。
門打開,小島上野走了進去。隨意找個位置坐下,掏出手機帶上耳機聽歌。歌聲穿過耳膜,他覺得愉快。
無意地抬頭看了一眼車門——他看見大門上貼著一張臉!冷白的女人的臉,無悲喜表情,隻是張著嘴,似乎呢喃。
渾身開始發冷,他看向對麵的窗戶,上麵密密麻麻貼滿了臉,孩子的,老人的,女人的,男人的……每張臉的眼睛都好無神,麵無悲喜。他們都張著嘴,輕輕呢喃。
“啊……”小島猛地睜開眼睛。是黃粱一夢?
驚恐間,他已到站。匆匆下車,不願回頭,隻期待明日或以後都不要加班。
然而,他沒有回頭,所以無法看清——他沒有注意到,在自己下車之後,整個車廂裏麵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每個人揚起一個詭異的笑容!
回到家中,妻子百合子已經睡著,小島輕手輕腳地脫下衣服,去澡堂洗澡。後,他小心地為自己鋪上被辱,欲要安睡。
“這麼晚才回來?”百合子的聲音猛地傳來,害他背後一麻。
“加班。”小島回答。黑暗中,看不清表情,隻看到一個漆黑的人影。
“早點睡吧。”百合子說道。語氣沒有睡意,亦沒有感情。
躺在被窩,小島很快安睡。
次日,公司仍舊加班,一樣好晚回家。他覺得去地鐵站如去戰場,昨晚那個噩夢的陰霾直接在心頭縈繞發酵。
慶幸的是,這次地鐵站多了一個人。女孩子,穿著和服,頭發被燙卷,板栗色的波浪。她站在小島右邊,應該順路。
小島猶豫著要不要搭訕,女孩子就主動起來:“你怎麼也這麼晚回家?”
她聲音醉人,聽的人如跌落棉花,起不來。小島低著頭,不好意思地搔著腦袋:“加班,你呢?這麼晚回去,男朋友不擔心麼?”
“我沒有男朋友——”女孩笑道。她告訴小島,自己單名一個櫻!
坐在車內,兩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著,直到小島到站才分開。她聲音好聽,身上亦是好香。小島為之迷醉。
回到家時,他甚至開始後悔,一悔自己結婚太早,二悔沒要聯係方式——人總是這樣,結婚後方知真愛,所以克製不住地出軌。
晚上入夢,他都夢到一國櫻花,櫻站在花中,仍是和服。
愛上櫻花的男人
今日沒有加班,小島卻覺得不開心。他想如果加班晚回家,是否還可以見到那個女孩?
孤零零走去地鐵站,卻發現被封鎖了,警察拉了橫幅,不許別人靠近。
小島隨意問了一個人,才知原委始末——有人在地鐵站自殺!據說現場好恐怖,那人死的詭異,竟是用一把小巧修眉刀,由脖子起,一直切腹。
他怕自己死不了,把手插入胸腹,生生掏出器官,並用力把身體向兩邊扯——
小島聽得渾身發寒。
“這是假的吧,現在以訛傳訛的人太多了。”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用手緊了緊衣服。
身邊那個年約四十的男人搖頭:“是真的,有人親眼看見了。他當時就在死者不遠處,不知那死者是害了什麼瘋,竟然忽而大喊大叫,說什麼不要過來,不要你過來——然後就自殺了。他看的都尿了褲子,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整個人跌在地上,褲襠一片濕,丟了魂似的……”
小島膽子不大,所以沒有再聽下去,匆匆道謝便離開。
沒有地鐵,可能要搭出租車。日本,尤其東京的出租車很貴,他工作不過幾年,搭出租車與他等同破財。
坐在咖啡廳裏,隻希望警察可以快點解除封鎖。
喝著苦咖啡,他心情不好。
感歎間,一個聲音傳來:“呀,又是你呀,小島先生。我們好有緣。”
看過去,是櫻。她還是穿著和服,手裏拿個包包,側著頭,微笑看著小島。見到她,小島莫名開心,連苦咖啡也變得好甜。
“是呀——”小島笑著說:“你怎麼也在這裏?”
“我在銀座逛街。”
“一個人麼?”
“是呀,沒人陪我……”
兩人說得開心,甚至連時間都忘記了。一直到天黑,小島才想起來自己要回家。他問櫻要不要一起搭地鐵。櫻說好。
臨下車前,櫻忽而說道:“小島先生,你等一下好嗎?”她扭過半個身子,從包包拿出一個東西。
是一個精致的香囊,上麵還有著櫻花刺繡。
“是剛才買東西時別人送的,我不喜歡這種東西,你拿著可好,自己不喜歡,也可以送給妻子。”她笑著說。
小島點頭接過,道謝離開。
她抬起右手,十指亂顫,是再見。
地鐵繼續前行,每一個車窗上都貼著張張人臉,他們用哀怨的眼神打量著櫻。一個個趴在地鐵上,眼角淌血,張著嘴,咿咿呀呀……
櫻蹙眉:“滾開……”
鬼影消失。她看著窗戶,歎氣。
她不喜歡櫻花
回到家中,天已經完全黑了。小島洗完澡便到飯堂吃飯,跪坐在他對麵的百合子蹙眉看他:“你身上怎麼沾染了櫻花的味道?”
小島下意識地抬起雙手,扭動著腦袋在手臂上細嗅。的確有味道,百合子嗅覺好靈敏。
他有點慌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的確清白,雖然有心,可到底什麼都沒做。她會誤會嗎?
慶幸的是百合子沒有追問,隻說了句快點吃飯,吃完飯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
小島“哦”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