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抹眼淚。
我有些消化不了:“這怎麼可能……”
“我也不相信,不相信一直尋找的人會變成這幅鬼樣子,可茴子,我爸他……他真的變成大粽子了。”
我看著他:“東子……”
“小時候,我很皮,常常偷吃供銷店的桃酥,我爸每次都打我,可打完後便給我買一大包桃酥,我這個人一向好了傷疤忘了疼,所以每次都死性不改,最後一次我爸氣得半死,下手很重,可打到一半,他抱著我哭了起來,說他對不起我……”眼淚落了下來,可東子沒有擦,反而揚起頭,讓眼淚倒回流眼眶裏。
“東子別說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東子朝我笑了笑,無所謂地繼續道:“你讓我說吧,要不然我會憋死。”
我喉頭哽咽。
“那一年我記得清楚,我爸頭一次喝得爛醉,他喝醉了就喜歡喊我媽的名字,說他對不起她,對不起我,我那時不明白我爸為什麼會哭得像孩子,隻知道隻要我爸一哭,我就能吃到好吃的燒雞。”說到這,東子又灌了一口酒:“那時的我真的很喜歡吃燒雞,覺得天底下就燒雞好吃,可我不知道,那燒雞是我爸半個月的工資,我特麼還覺得理所應當。”
“東子……”
東子抹了一把臉,繼續說:“之後,有一天我……我爸他走了,走得幹幹脆脆,甚至連張紙都沒留下,我找遍了所有地方,可就是沒找到我爸,那天我坐在供銷社的門口,一坐就是一整天,我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仔細看著那些人的臉,我甚至能看到每個人臉上的汗毛,可那些人都不是我爸,都不是打我一頓卻抱著我痛哭的人。”
“想哭就哭,這次我不笑話你。”
“茴子,你說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不能好好的活著,為什麼不能為了自己的血親而好好活著?”
這三個為什麼問得我啞口無言。
我也不明白。
我父親,東子父親,潘陽父親,他們本應該好好活著,本應該享受這天倫之樂,可為什麼要卷入這場棋局裏,是為金錢名利,還是為了所謂的贖罪,我分不清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東子的臉,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雖然我心裏也不好受,可這件事它真真實實發生了,我們就算再傷心難過也於事無補。
東子哆嗦著從兜裏摸出一根煙,點了好幾次,可就是點不起來,我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了煙,他卻沒有接煙,呆愣地看著頭頂。
“抽點?”
東子這才緩過神:“謝了。”
他接過煙,因為著急,被嗆了兩口,我連忙拍了拍他的脊背,責怪道:“急個屁,老子又不和你搶,你他媽慢慢吸不成啊?”
“嗬……”
他吐出一股煙:“沒辦法,就這急脾氣。”
我也叼了一根煙,點了火,煙很潮,吸起來一股子黴味,我吐出煙霧,踹了東子一腳問:“有些事既然發生了,那就接受,如果接受不了,那就哭出來。”
“沒啥子好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