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含香書寓回到家裏孟小六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中思緒萬千,明月雖未找到現在的葉嵐,卻探聽出了葉嵐的曾經。
根據孟小六初見葉嵐之時的年份,明月往前幾年探尋那時上海名流女子和煙花女子,因為也隻有這兩種人會堂而皇之的穿旗袍。作為內行人,詢問的對象十分容易找到,比如各大酒店的經理侍從,亦或是一些老鴇之類的。
根據身高長相等粗略描述,很快明月就鎖定了一人,隻是她在行當內的名字不叫葉嵐,而叫做清瀾。
這一切發生在距今七年前,清瀾此人相貌不算特別出眾,不過若是從小調教進入書寓也是沒問題的。隻可惜她被賣來時已經十四,如此年紀再想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已經為時晚矣,故此放在了幺二堂子。
據說這個清瀾是被養父賣入妓院的,不過此女性子烈,拒不接客不說,任鴇母威逼利誘卻也不屈不撓。最終鴇母失去耐心,派人綁了她,拿皮鞭子沾涼水抽打了一夜,隨後折了價錢讓一恩客給清瀾破了身子。當時毆打之時,清瀾曾高呼,自己叫葉嵐,死也不當什麼清瀾。
因叫了多聲故此才有人記住,明月也因此才能調查出來。再後來,嚴加看管下的葉嵐服從了鴇母,開始掛牌接客,漸漸鴇母鬆懈,不再看守葉嵐。一日葉嵐閹了客人奪路而逃,從此便下落不明了,而那家妓院也因此吃了官司,隻能賠錢關門。
那幺二堂子的眾人現在各奔去處,明月用心,打聽了許久才找到這些信息,並彙總後告知了孟小六。明月並沒有想太多,她隻是對孟小六這個性子豪爽出手闊綽,卻又不同於文人雅士商賈名流的粗爽男人頗有興趣。最主要的是,哪個少女不懷春,愈是青樓女子,見多歡場笑迎後就愈發渴望真摯的愛情,她覺得孟小六定是猜出了些許,念他用情頗深願意幫他一把。
其實孟小六自來到上海起就調查了上海旗袍和一些裝束的源頭,雖然沒有明月說的那麼詳細,卻也了解了個八九不離十。一切憑孟小六的腦子,大抵已經猜到,隻是他不願意去這麼猜。如今明月給了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不知是喜是憂,該哭還是該笑。
“啪!”一個女人打了明月一巴掌,雖為女教書,屬於娼妓,可畢竟是要細皮嫩肉調教氣度,故此明月從小到大哪裏挨過打。就是鴇母也最多隻是嚇唬嚇唬,近年來隨著明月恩客漸多,即便是大聲嗬斥也是少有了。如今來的這人竟然什麼也沒說,上來就給了明月一巴掌,這讓明月一時間都有些懵了。
明月本以為是哪個恩客的正房太太來鬧事,來這裏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大多要些臉麵體統,可架不住也有些家裏是河東獅的,這種事情明月雖未遇到過,卻也是聽人說起過。本以為是笑談笑話,沒想到今日竟然發生到了自己身上。
書寓身後的達官貴胄,有的是願意為她出頭的,就是鴇母也不是一般人,手眼通天不至於,可也沒人敢上門砸了他們的買賣。除非……除非來的人權勢滔天,沒人能惹得起,所以明月本來還想叫人,可看到鴇母跪著進來的,不禁心中一寒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煩。
此刻即便是卑躬屈膝估計也不能善了,不如挺起腰板直麵一切,於是明月道:“你是何人,為什麼一衝進來便要打我?!這是什麼道理,還有沒有王法?!”
“打你,我殺了你的心都有!”女人道:“我叫何舒潔,是燕巢的人。”
聽到燕巢一名,當即明月就軟了,含香書寓幕後的老板正是燕巢,而煙花柳巷唯燕巢馬首是瞻,即便不是她們開的也大多有從屬關係,燕巢的命令沒人可以違抗。明月不是燕巢的人,但深知燕巢的樹大根深,也知道其尊貴身份,一時間傲氣全無。
何舒潔冷哼一聲道:“算你識相,我告訴你,你以為就你聰明,就你能夠查到葉嵐的消息?你可壞了我們的大事了!我告訴你,要是孟小六知道這一切,對葉嵐心灰意冷從而離開上海,那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小女以後定不再與孟先生相見。”明月趕緊道。
何舒潔柳眉倒立:“你自己惹的禍就這麼算了?不相見?玩笑話,你不光要見還要多多的見,勢必要栓住孟小六,否則你後果自負吧!”
說完何舒潔轉身欲走,走了兩步停住身子,頭也不回的說道:“今天的事情……”
“沒有發生過,下人們也隻當沒聽見。”明月道。
何舒潔冷笑道:“算你識趣。”隨即快步而去。
出了含香書寓,何舒潔沿著巷子黑暗處行走著,她確定無人跟蹤後便倚在牆上點燃了一根煙。她的手有些顫抖,她不想這麼做,這般做法有些不講義氣,為什麼要把孟小六和葉嵐這樣一對兒無辜的人卷入其中呢?可閣主之命不可違,何舒潔陷入了短暫的糾結,她把煙扔在地上,煙頭的光亮很快被這黑暗所吞噬,就好像這殘酷的世道一樣,無法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