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書,次日天明。孟小六爬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洗漱一番後給沙鶯鶯叫了輛車,讓她在天津隨便玩兒,還留了不少錢然後就又穿著昨天那套衣服出門了。
沙鶯鶯好奇心起,偷偷跟了出去。她知道孟小六也是個老江湖了,警惕性自然不低,不過憑著自身的功夫和藏氣的本事,她倒是沒讓孟小六發現,很快她就看到孟小六跟著幾個當兵的丘八進了茶樓,其中有幾個好似還是軍官。
孟小六並沒察覺沙鶯鶯的存在,他隻是與那幫丘八在一起胡吹海捧著。昨天從茶館,他輕而易舉的就搭上了這些人,他穿的不好不壞,或許在上海這一看就是落伍老土的裝扮,但在相對豪放的北方,卻沒那麼落魄。穿的太破沒人搭理,穿得太好又太過紮眼,也難以讓人接近,孟小六送盧筱嘉離開上海的那身衣服卻正好合適。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騙子的基本功,孟小六忽悠這群當兵的不是問題。他們聊得投機,打得火熱,隻感覺小六別無他求隻是與他們意氣相投而已,加之孟小六請他們喝酒吃飯,這種好事便宜不占白不占不是?
孟小六現在佯裝的是米麵商人,因為早先的販米經曆,他倒是也能囫圇的自圓其說,讓外行人很難發現蹊蹺。他所結交的這批軍官檔次都不算高,所以也不用去那些昂貴所在,一天下來三五個大洋就打發了。
這接連幾天下來,孟小六與他們就好的跟一個親媽生的一樣的。沙鶯鶯問了幾次,孟小六都笑而不語,隻是讓沙鶯鶯坐著看好戲就是了。給家裏拍電報報了平安,可久留天津不回,還是令人擔心,卻沒想到非但孟小六沒回去,還把陳光給叫走了。
陳光這些年順風順水玩兒的不賴,還把含香書寓的明月給接家來了,這倒也是完成了當年他的豪言壯語。不過畢竟是個女校書,陳光雖也不是什麼正經人,但也沒有明媒正娶。
“不是讓你派幾個可靠的人來就行了嗎?你怎麼親自來了?”孟小六道:“我還沒回去,你也跑來了,家裏得多擔心啊。”
“我就知道是你這邊有情況。”陳光拄著拐棍,壞笑著衝孟小六眨眨眼,然後瞥了瞥座上的沙鶯鶯:“我不過來看看哪能知道,嘿嘿,是吧。你也不仗義,前幾天送盧筱嘉出上海,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找我?”
孟小六說道:“你是在市麵上混的,人家想整治你太容易了,再說又不是多難,三兩下就把這幫人騙的找不到北了。我是覺得這後麵還有人在推波助瀾的搗鬼,所以還讓葉嵐盯了盯梢,等回去後咱們再詳談。這次既然來了,就帶你撈上一筆。”
“有點意思哈,說說吧,怎麼弄。”
沒有什麼秘密是永遠不透風的,江湖上也不乏消息靈通的百曉生,陳光來之前孟小六就從碼頭上打探出了消息。這個南善堂的底子還真不怎麼幹淨,他們拿了警察廳的路條,借著善堂采購米麵冬衣的由頭,繼續做鴉片和軍火生意。而負責在碼頭上接貨這一塊兒業務的是一個叫杜重文的男人,他是杜笑山的遠方侄子,而他手下有三四個人,幫著他一起做這事兒。或是心中有鬼便不敢光明正大的在白天運送貨物了,所以一般杜重文都是在晚上接貨。
孟小六可能會倒賣軍火,但絕不會販賣鴉片幹那缺德的買賣,可如果他幹的話就會光明正大的白天運貨。這是賑災物資,打著善心和義舉的大旗,加上有警察廳的條子,上上下下又打點好了,怕個毛啊。況且貨物多是夾帶,一般就算不慎外層破裂也露不了餡。晚上運輸,隻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讓人反而會起疑。要是真有人針對想整你,別管白天晚上還不是一個鳥樣。
不過總的來說這倒是給孟小六的行事帶來了不少便利,每隔幾日跟那幾個軍爺廝混,然後又盯上了這個杜重文。杜重文最喜歡聽相聲,不過他有點錢,就懶得去街上聽落地的相聲了。
在天津有一種小茶館專門是說相聲的,前來聽相聲要花門票,所售茶水瓜子果盤之類的,要跟說相聲的三七開帳。隻是相聲多難豋大雅之堂,聽的就是個葷,在大街上嬉笑怒罵搏個滿堂喝彩,故此少有人花錢去茶館聽葷段子,像這樣的茶館即便在曲山藝海的天津也隻有三家。
孟小六帶著沙鶯鶯去了其中一家,當然那是杜重文最常去的那家。這年頭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多是在舞會上出現,至於窮人家的媳婦閨女,除了出門討生活,也不興那拋頭露麵。不信你瞅瞅,茶館飯店中哪有女人的身影,就算是戲園子裏也多是在包廂裏聽戲的居多,那也是有錢人才能享受的。至於相聲茶館,還沒有不帶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