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你得罪了誰,灌進去那麼多的藥粉,倒活像是有意讓你在棺材裏受那份活罪。”一手勾著翎滄下巴,微微抬起他下頜,一手的帕子輕輕在頸下抹過。箜篌趴在浴桶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跟翎滄說話,全不顧那聽他說話的人是否聽得到。
“我帶你回穀,讓大師兄醫你,有千年人參吊著,你想死都沒那麼容易。我這花間遊的心法,隻怕是要你命更快一點。”箜篌忽然作勢掐住翎滄頸項,“你說,我若是此時掐死你,是不是我的劫就破了?”
停一刻,又扁扁嘴,嘀咕:“能掐死你就好了。”
“回我一句也好啊,也不知你家那皇帝有沒有派人抓你。”箜篌索性就把帕子丟進水裏,一手托了翎滄臉頰輕輕撫弄,“嗬,當今皇上,是叫李弦卿吧?聽說也是個風liu俊逸的人物,不知他容貌是不是也如你一般姣好。”
燕翎滄眼皮忽然跳了跳,箜篌愕然,他要醒?這不可能吧……他現下根本連昏迷都不是,那種份量的曼陀羅,已經直接把他放在了假死的邊緣,應該……根本不會醒才對。
“不……回去……”看著木桶裏的人竟然微微掙動起來,箜篌一時怔在那裏。
“……不回哪裏?李弦卿那裏?”直呼皇上名諱,當為大不敬。
“不……不要……”眼看著燕翎滄微弱的掙紮著,口唇裏不斷的喃喃著,不回去,不回去。卻無論如何都張不開眼睛,箜篌忽然湊近他耳邊,壓低了聲音冷冷說:
“燕翎滄,你注定是我李弦卿的!由不得你不肯!”
“不要……”有淚水從緊閉的眼簾中滲出,漫過睫毛在臉上滑過。
箜篌沉吟著,慢慢拭去翎滄臉上淚水。
“他對你做過什麼?燕……將軍。”
換過幹淨的棉布帕子裹了翎滄長發絞幹,抱出來抹幹了水放在榻上,箜篌鬢角見汗,伺候人果然不是個輕鬆活兒。
“小二哥?”箜篌推了門向外喚著。
“客官?”小二聽得是箜篌聲音,一溜的上來賠了笑問。
“勞煩哥哥幫我換過一桶水來。”箜篌向後讓了一步,小二掃一眼,便吆喝了粗漢將木桶抬下去重又換過一桶淨水送來。
臨去,小二的眼睛又溜溜往掩的嚴實的床帳一轉。
“我那兄弟,此刻已是睡下了。”箜篌淡笑著將話岔過去,不動聲色的擋住小二刺探的視線。
好言送了小二出去,箜篌轉手扣了門,一手抖散著自己的頭發,一手扯了中衣丟在地上--一日夜的疾馳,身上早被汗水漬的透了,又裹著泥土,在箜篌,不啻於酷刑。
方才為翎滄沐浴時,又把自己弄的半濕,能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將自己浸在溫熱的水裏,箜篌才覺得好過一點,深吸口氣,向下滑一滑,把整個人全部沒在水下。
黑色的長發水草樣在清水裏蕩漾開來,襯著玉色肌膚,偶有細小氣泡從水下被發絲攔的細碎浮上。
此時明月初升,未及掌燈,浴桶裏生生攪碎了一片月光,箜篌卻不知翎滄竟然醒了一刻,徑自從桶裏支起身體,長長的吐一口氣。
而翎滄,並算不得清醒,李弦卿三字隻不過勉強把他神智震回片刻,隔著輕紗床帳,他以為自己竟然看見了水妖。
黑而長的濕發零亂的在玉色肌膚上伸展,割裂一樣,有月光從大敞的窗口水一樣漫進來,晃的男子幾乎熠熠生輝起來……
我果然是死了……竟見此異象。
翎滄緩緩闔上雙眼,重又陷進了深深的黑暗,心底裏,李弦卿三字依舊是最疼的一道傷,漫著新鮮的血液。
弦卿……你我……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