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小淘曾經問過大師:“您那個兄弟為什麼現在還在拿小木船打漁?為什麼不換大一點的船,就連我這種外行都知道,近海的魚都差不多絕跡了……”
大師撓撓頭:“死心眼唄,老子曾經跟他說,老子不差錢,有大把大把想要讓老子幫忙續命的闊佬。我可以幫他買一條大大的漁船,再雇上幾個可靠的夥計,或者幹脆搞一個遠洋養殖基地,怎麼不是活人呢?”
“他怎麼說?”
“我那個兄弟認認真真的想了一會兒,就拒絕了我。他說自己從前造孽太多,一直在以這種近乎苦行僧的方式贖罪。”
龐小淘越來越對這位漁夫感興趣了:“難道是個有來頭的大人物?”
大師興味索然的搖了搖頭:“這就不清楚了,問他他也不說。”
“怎麼會有不會遊泳的漁夫呢?”
大師嘴角一咧:“你是想說,不會遊泳,咋沒把他淹死是吧?”
說到這裏,大師一聲歎息,眼神迷離,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漂泊在大海上的日子:“當初在大海上躲仇家的時候,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有幾次大浪把小船都拍散架了,我身上穿著救生衣,綁著木板活下來,他直接用千斤墜沉到海底,再抱著百來斤的石頭,一步步的從海底走上岸,一次就要用十天半個月的……”
龐小淘和刀馬旦臉上一直保留著易容,從未被漁夫看過真容,記得大師很嚴肅的對龐小淘說:“我和漁夫雖然是過命的交情,可是我倆是我倆,你們是你們,不能一概而論。鬼穀子傳人啊,如果能把你控製在手上,就算不能齊集天書,也能在各大門派換取滔天富貴、赫赫權柄,還是不要試探我這兄弟的底線了,人心最最經不起試探。”
……
此刻,在大海上,一葉顛簸的小舟正在駛向未知的海域。易容過的龐小淘和刀馬旦坐在船上,漁夫在船尾搖櫓,至於說大師,早早就留在岸上煉丹了。拿大師的話來說就是:“下海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下海!”
龐小淘把那段和大師的對話講給刀馬旦聽,刀馬旦聽的頭皮發麻:“該不會,咱們遇上風浪,也是這種下場吧……”
然而想象中的狂風暴雨並未到來,漁夫像是有一種神奇的本能,探著鼻子嗅一嗅風的味道,就知道哪裏有雲,哪裏有雨,該往哪裏躲。他搖櫓的速度不快不慢,但是每一次輕擺都能讓小小的木船狠狠躥出去一截,船櫓就像是歡快擺動的魚尾,卷起一個個冒著泡泡的漩渦……
再高超的技術,看多了也會厭倦。龐小淘曾想著要搭把手,卻被漁夫嚴肅的拒絕了,漁夫指了指遠方,又指了指龐小淘,然後狠狠的搖了搖頭。
刀馬旦笑了:“他怕是在說,要是讓你來,空怕這輩子都到不了方丈島。”
龐小淘為了擺脫尷尬,隻能顧左右而言他:“聽大師說,方丈島是個不得了的地方,有很多見不得人的交易都在那裏,這裏麵有不少的暴利,為什麼玄武不敢打方丈島的注意?”
刀馬旦笑吟吟的看了看龐小淘:“本姑娘考考你,玄武最常規的戰術是什麼?”
龐小淘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兩年和玄武打的那些交道:“人如山,蟲如海,玄武似乎特別喜歡人海戰術。”
刀馬旦認真的點點頭:“這還是幻影門一位前輩講給我聽的,凡兵者,以奇出以正合。真正打起來,哪有那麼多出奇製勝的機會?我們老祖宗的巨鹿之戰、火燒赤壁、淝水之戰……為什麼能夠流傳千古,就是因為以弱勝強、難以複製。天玄者之間的戰鬥也是如此,當麵鑼對麵鼓的兩夥人,都是打了千百年的老對頭,彼此之間差不多知根知底,隻能靠人數的優勢來堆積出勝利了。”
刀馬旦用手一揮,好像豪情萬丈的比劃著千軍萬馬:“玄武鬥戰就是如此,黑壓壓一片蟲,後麵跟著黑壓壓一群人,雖然單調無聊,但是沒有人能小覷它蠻橫不講理的戰鬥力。”
說到這裏,刀馬旦一指眼前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但是在這風浪莫測的大海上就不一樣了,一個大浪下來,任你多少人多少蟲,都能卷的幹幹淨淨。所以這無邊大海是玄武門的一塊短板,雖然眼饞方丈島,也隻能望洋興歎。”
龐小淘沉思了很久:“龐涓也算是兵法家了,他真的會留一處如此明顯的弱點嗎?”
一句話說出來,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和玄武門打了那麼多交道,龐涓一手手的布局總是讓人防不勝防,絕對是一個不容小覷的魔王,誰也不敢相信,他會暴露自己的弱點……
小船順著洋流緩緩向前,騰出雙手的漁夫摸出了一支油亮油亮的三尺銅煙鍋,從拴在煙鍋上的煙袋裏撚出一撮煙葉,在煙鍋頭裏按瓷實了。
漁夫打開皮質的火鐮包,取出火鐮、火石和火草,把火草撕出細碎的絨茬,再將火草與火石並在一處,拿著火鐮狠狠的劃擦著火石,冒出的火星點燃了火草,拿到嘴邊小心的吹了兩口,火草燒旺了,漁夫就把它按在煙鍋上,一邊抽,一邊按,慢慢的煙鍋裏冒出了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