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月離開毓慶宮,回到牟斌的錦衣衛寓所時,已將近一更時分。
門口站著的人是張允,他一見蘇挽月,立刻就說:“千戶大人有命,讓你回來之後立刻出宮。他有一匹馬名叫‘追風’,是一匹西域良駒,拴在午門外馬廄營,以後就給你當坐騎。”
她心中好奇,問道:“他要我出宮做什麼?”
張允翻了翻白眼說:“我隻是奉命行事。你若有疑問,見麵之後去問他,不就知道了?”
蘇挽月拿著腰牌,與張允二人順利出了紫禁城,策馬向前飛馳。月光灑在寬闊的街道上,馬蹄聲發出“得得”的聲音,響徹了整條街道。她原本以為張允要帶她回錦衣衛署衙,卻發覺他竟然一路向西,沒過多久,便到了北平城西的杏花樓前。
此刻,杏花樓正是人聲鼎沸、迎來送往之時。
青樓妓館的門麵永遠都是一派溫柔綺麗風範,更少不了觥籌交錯、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張允顯然是這裏的熟客,他一進門就朝熱情如火般迎上來的戴一頂綠頭巾的迎賓人員揮了揮手,那名迎賓人員識趣地退了下去。
蘇挽月跟著張允上了二樓雅間,一推門就看見牟斌與一名花枝招展的歌姬在喝酒劃拳,另一名歌姬彈著琵琶,依依呀呀在唱曲:
“雨落不上天,水覆難再收。君情與妾意,各自東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漢帝寵阿嬌,貯之黃金屋。咳唾落九天,隨風生珠玉。寵極愛還歇,妒深情卻疏。長門一步地,不肯暫回車……”
牟斌似乎已經喝了不少,眼神已微帶醉意,飛魚服的領口也敞開著,說道:“好一首‘妾薄命’,杏花樓裏有這麼多人關照寵顧你們,你們還算薄命麼?不如唱點別的歡樂的曲子來吧。”
另一名歌姬與他猜著拳,見牟斌猜輸了,她立刻笑著將自己手裏的酒對著他灌了下去。
他們所坐的是一張八仙桌,屋子裏坐了四個人,除了牟斌與他左擁右抱的兩名歌姬之外,對麵還坐著一位年紀二十出頭、淡妝素服的麗人,那麗人看著他們三人廝混成一團,居然還能視若無睹地自斟自飲,相當淡定。
蘇挽月突然看到這幅情景,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恨不能倒退三步,但張允那個大個子擋在門口,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能尷尬地站在當場,假裝喉嚨不舒服“咳咳”了兩聲。
牟斌抬頭看了蘇挽月一眼,隨即對那兩名歌姬說道:“你們下去罷!”
兩名歌姬乖順地離開他的懷抱,坐在八仙桌對麵的麗人卻並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打算出去的意思。
牟斌整了整衣襟,示意蘇挽月說:“你過來坐。”
蘇挽月看到他和兩個歌姬親熱,心裏竟然有點淡淡的不舒服。雖然她知道他們是古代男人,那時候去青樓喝喝花酒估計跟現代唱KTV一樣正常,但她還是沒辦法接受這一點。最要命的是,那名麗人竟然對他們的親熱舉止視若無睹,還安之若素地坐在對麵,也太奇葩了吧!
她想到這裏,不禁又向那麗人看了一眼。
牟斌看看她,又看看對麵的女子,說:“你們倆是自己談談私房話,還是當著我麵談?”
那名麗人倒是落落大方,她肆無忌憚地將蘇挽月從頭看到腳,仔細打量了一遍之後才抿嘴一笑說:“看來這皮肉之苦也沒將你怎樣。就當著牟千戶大人的麵談罷,我們之間本來也沒有什麼秘密。”
蘇挽月左看看,右看看,貌似這麗人與她很相熟的樣子,可是,她是完全不認識她呀!
那名麗人見她毫無反應,不禁笑道:“才不過五年未見,你已將我忘得幹幹淨淨了?”
蘇挽月假裝尷尬地說:“我最近比較倒黴,連累腦子不好使了!”
那個冒冒失失的張允不知就裏,居然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大笑說:“要說京城杏花樓花老板的名號,可早就傳遍了大江南北,有多少客人慕名而來隻為見你一麵,你這位妹子居然說她不認識你!哈哈!”
花老板?
那名麗人淡淡一笑,看著她說:“如茵妹妹,你當真一點兒都不記得我麼?”
蘇挽月一時還未反應過來,耳旁卻傳來一縷細細的聲音說:“你們這一輩女錦衣衛都是以‘風花雪月’為姓、草木為名,風宛芷、花似堇、雪若芊三人都是你的師姐,宛嶽是你的本名,若按她們的排行,你的名字應該是叫月如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