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廚房裏的酒瓶(1 / 1)

散文空間

作者:餘思

曾有一段時間,我每天晚上睡前都會去廚房喝一口白酒,就是我母親做菜用的那種桂林產的三花酒。那是我剛大學畢業回到南寧的那段時間,我每天晚上都沒辦法入睡,我睜著眼睛在臥室裏呆呆地躺著,聽著夜裏細微的聲音,心裏想著的全是北京的事情,北京的人,我遠在北京的那個我所愛的人。

廚房的燈光耀眼慘白,瓦數特別大的燈泡是我母親的需要。她喜歡廚房的燈光很明亮,可以在好心情的狀態下把菜炒出鮮豔的顏色。我靠在櫥櫃前,偷偷擰開酒瓶蓋,倒出一點點,抿一口,頭皮立刻發麻,很辣——那是一開始,後來當然不是,喝過酒的人都知道。

喝完我會立刻刷牙,黑妹牙膏算是比較給力,隻是仍然不太能掩蓋我的酒氣,於是我就常常敞著窗戶睡覺,幻想著酒氣能在黑夜裏散去。

酒精的力量使我很快亢奮又很快疲倦,沉沉睡去。

那段日子我常常在廚房裏待著,給自己煮一碗麵,或者炒一個雞蛋。我母親是個操持家事的能手,她裝了力量強大的抽油煙機,還裝了一個一關上就密不透風的推拉門,隔音效果超好,我試過,在裏麵開著油煙機外麵基本聽不到。

我常常一邊煮麵一邊哭,隻用煮一碗麵的時間哭,煮完立刻停住,擦掉眼淚出來吃麵。

密閉的廚房裏,隻有那個酒瓶看到我的眼淚。

那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喝酒,隻是想快點入睡,為了忘記,也為了紀念。

我生怕自己會做出什麼出格或失態的事情,還好,我還算理智。

如果酒喝得太快,半夜裏,我會偷偷換上新的一瓶酒,悄悄計算酒的用量,盡量不要被父母發現,早上將空酒瓶塞進包裏,帶到小區門口再扔掉。

以至於後來我對白酒產生了巨大的厭惡,尤其是桂林三花酒的味道。

或者說,我的心碎漸漸痊愈,我在時間上也越來越緊,我常常很晚回家,為了工作,也為了朋友聚會,為了賺錢,為了開心,回到家我會很快洗漱,貼到床上立即入眠。

極為俗套的是,我後來真忘了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我不再每晚躲進廚房喝一口三花酒。

但我依然記得那個酒瓶,我記得自己右手握起酒瓶將瓶口靠近嘴邊的這個動作,記得入口那種辛辣的感覺,記得那種無助又寂寞的感覺。

但我忘了自己是為何如此。

有時候,以為自己愛上一個人不過是希望自己被那個人愛上而已。

而那個我所愛的人他也不知道,他對此一無所知。

你確定不是酒精溫暖了你的心嗎?

第二天默默醒來,我收拾東西去上班,有時會在廚房看到母親為我準備的早飯,而那瓶三花酒還擺在那兒,細細的瓶子,在油鹽醬醋的旁邊。

我朝那個酒瓶笑笑,隻有它知道我在廚房的秘密。

我幹杯,你隨意。

餘思,80後青年作家,編劇,代表作《如果是永別》、《細雨濕流光》等。現在魯迅文學院十五期高級研討班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