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楊俊出來後,施泰便被摞在一邊,想走又難走,站在那裏不免有些尷尬,同他一起來的那些郕王府的人見狀可都看不過去了。
四個王府護衛且不去說他,那三個拜在施泰門下的小太監可一個個都是氣炸,自從奉命出京後,這一路上打著監國殿下的名頭,宣府上下可是沒人敢怠慢他們,甭管到哪都是好酒好菜供著,完了人人都有好處,何時被人這麼冷落過。
做太監的跟那幫文官一樣,講得也是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郕王府中當差的這些個太監又都是在宮中不得意被撿派出來的,因此對宮裏的太監們本能的就有排斥和敵視。
郕王雖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可畢竟不是皇帝,別看親王尊貴,但隻要一就藩,那就什麼都不是,地方的官員跟防賊似的防著你,一輩子窩在藩王府連個城都不能出,試問這王爺做得能有什麼樂趣可言。
主子都是這樣,這做奴才的又能好到哪裏去。那些在宮中伺候皇帝的太監們隻要不犯錯,拚著熬資曆再來點運道怎麼也能熬個出人頭地出來,到時大權在握,甭管到哪都有人上來巴結,要銀子有銀子,要威風有威風,而反觀自己這幫王府太監的將來卻是隻能陪著藩王在封地老死,這王府太監們能心甘?
同是淨身的太監,憑什麼一個在天上作威作福,一個在地上苦熬日子等死!
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藩王就是藩王,大明開國到現在,除了太宗皇帝這個藩王能搖身一變成皇帝,又有哪個藩王能有這等風雲化龍的際遇,還不是一個個呆在封地老老實實的繁衍子孫,整天還得提心吊膽皇帝是不是對自己起了疑心。
好不容易趁著自家王爺還沒有就藩等著個外派的差事,包括施泰在內,一眾郕王府太監是可著勁的要擺一回威風,省得將來隨著王爺就藩後再也沒有機會出來顯擺,落個遺憾終生。
可這才顯擺了幾天,屁股上的熱乎勁還沒有退去,就遇上個不將他們放在眼裏的人,看那郭太監樣子,分明就是當他們不存在,而那楊俊,先前還對他們很是客氣,這會卻也不來理會他們,而自家師傅隻能尷尬的站在這裏傻看,連個臉色都不敢擺。
小太監們頓時就忍不住了,一個叫平安兒的小太監眼珠兒一轉,在施泰身後低聲說道:“師傅,這楊都司也是個勢利眼,那姓郭的更不把咱們放在眼裏,咱們還是走吧,省得看著來氣。”
施泰也早就想走了,聽了這小徒弟的話,當下便要點頭,卻聽另一個叫固保的徒弟突然問道:“師傅,那姓郭的什麼來頭?”
施泰看了眼正和楊俊說些什麼的郭敬,沒好氣的哼道:“他是王老公的人,早前在內官監辦過差,後來走了王老公的路子給外派到大同鎮守了。”
“大同鎮守太監?”
固保一聽那跟乞丐似的老頭竟是大同鎮守太監,不禁有些驚訝,心生出人不可貌像的感覺,旋即卻是眉頭一皺,奇怪道:“這麼說,是皇爺召他進京陛見了?”
聞言,平安兒嘿嘿一笑道:“怎麼可能!我們出京時,皇爺還在忙著禦駕親征的事,京中都亂成了一鍋粥,我家王爺也跟著忙得團團轉,皇爺這會功夫怎可能召他入見。”
“那這麼說,姓郭的是未得旨意擅離大同了?”固保饒有深味的看了眼自家師傅一眼。
“嗯?”固保的心思一動,心底突然有些激動起來。
見師傅臉色變了,固保知道自己的提醒奏效,忙趁勢又道:“看他這身破爛衣服跟個乞丐似的,師傅可別叫他給唬了,大同鎮守可是咱中官的肥缺要職,這姓郭的出來怎會不帶隨從護衛儀仗顯擺?就算不顯擺,可沒道理穿得這身破破爛爛,這不是存心給皇爺丟人嗎!哼,指不定是犯了啥事這才...”
固保還沒說完,施泰就揮手打斷了他,然後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不可琢磨的笑容,爾後揚首向郭太監走去,大聲叫道:“郭公公!”
正和楊俊說話的郭太監聽到施泰在叫,不耐煩對方打斷自己,扭頭看了他眼,很是不快道:“幹什麼?”
施泰沒有被郭太監不快的樣子嚇住,反而問道:“敢問郭公公可有皇命在身?”說這話時,臉上雖是賠著笑,但那笑容卻是極其僵硬,看著十分的別扭。
“咱家是否有皇命在身與你何幹?”
往常連正眼都不會看的施泰竟然也敢當著這麼多人質問自己有沒有皇命,郭敬不由大怒,“施泰,別以為咱家就信了你,等回頭咱家見了皇爺,得要宮裏好好查查你出京這事。你最好是真奉了郕王殿下吩咐出來,否則休怪咱家不念昔日宮中舊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