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英才》第99期,曾經刊出我和女兒的照片;她叫宂苽,當時才七個月,轉眼間,現在已經三歲多了。我們夫妻倆都喜歡音樂,我對中外古典音樂、民間音樂,更是到了酷愛的程度。因此,芃芃還在她媽媽肚子裏時,就開始接受音樂胎教,聽中外小提琴、鋼琴演奏的搖籃曲、牧歌之類錄音。她來到人世後,對這類音樂,很敏感。有時她哭鬧時,隻要放這類音樂磁帶,她便能很快安靜下來,聽得入神。但是,她一歲半時,會講話了,漸漸對這類音樂失去了興趣。這是因為,我們請來帶她的女孩,隻念了兩年初中,對中外輕音樂一無所知,毫無興趣,一有空,就放流行歌曲,並不時唱得津津有味。她走後,新來的小保姆,雖說念完了初中,但問她內蒙古、湖北,哪個在南,哪個在北,她答不上來,說沒學過。可是唱的歌,卻是南腔北調,有從磁帶上聽來的,也有從電視、電影裏學來的,多半唱不全,東一句、西一句。近來似乎又有了變化:隻唱愛情歌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每當我放過去芃芃非常喜歡聽的《艾麗絲》、《牧童短笛》、《二泉映月》之類曲子,芃芃馬上就說:“不好聽,甭放。”成天唱的是在我看來歌詞根本不合邏輯的《纖夫的愛》、《九月九的酒》之類。她畢竟才三歲,雖說記性很好,這些歌聽一二遍就會唱了,但往往不懂詞意,有時我聽後,忍不住捧腹大笑。一次她唱什麼“夢裏雞雞”,我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悟出是《雪珂》插曲中“夢裏記起”。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會了《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唱到悠長的高音部分,真像一隻引頸長啼的小公雞,太費勁,太難為她了!這兩天,她又忽然反複唱這樣的兩句:“過去我是多麼討厭你,現在我是多麼喜歡你”,令我大吃一驚,問小保姆這是什麼歌?她說:“不知道,我就隻會唱這兩句,被芃芃聽去了。”我很苦惱。這些哪裏是我僅僅三歲的女兒唱的歌!可是,能深深吸引她的優秀幼兒歌曲又在哪裏呢?我想起了《渴望》中的歌詞:“誰能告訴我?是對還是錯?問訊南來北往的客如此風馬牛。”
“風馬牛不相及也”——這是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口頭禪。可悲的是,風馬牛現象卻隨處可見。即以文化領域而論,某些風馬牛現象,真讓人啼笑皆非。我家的小孩及小保姆,都喜歡音樂,唱卡拉OK。近日我買了二十張VCD光盤,看著,看著,不僅眉頭越皺越緊。《二泉吟》,分明是吟唱民間音樂家瞎子阿炳淒涼身世的,旋律也是脫胎於哀婉纏綿的《二泉映月》,但畫麵卻是一位身穿三點裝的小姐,扭扭捏捏,並不時有特寫的花心跳人眼簾,分明是展示一種性文化;歌詞中的“恨悠悠,失明的眼睛把黑暗看透”,“失”字居然錯成“實”字,意思全擰了!倘阿炳地下有知,恐怕要大哭一場的。有報導說,美國第一艘人造飛船上天時,挑了世界十大名曲到太空播放,《二泉映月》是其中之一。這不僅是阿炳的殊榮,也是中國民族音樂的驕傲。誰能料到這首世界名曲,竟被光盤製作者,糟踏得如此麵貌全非呢!
同樣令人氣憤的是,自六十年代以來被無數人傳唱的《聽媽媽講過的事情》,畫麵上居然是一個小女孩嘻皮笑臉地做著芭蕾舞的各種動作,對歌同中控訴舊社會苦難的“吃著野菜和穀糠”“又冷又餓跌倒在雪地上”展示的辛酸意境,不啻是幸災樂禍,公然嘲弄,實在令人扼腕難平。而《長江之歌》的畫麵上,居然根本沒有長江,電影《上甘嶺》插曲中的“一條大河……”句,畫麵上竟然是山間一條小溪……諸如此類,牛頭不對馬嘴,對少年尤其是幼兒,隻能起誤導思維的壞作用。
這種偏要風馬牛的現象,完全是反文化現象。如果讓此風蔓延,遲早就會產生類似明末、清末、四十年代後期形形色色的“古怪歌”,而所有這些風馬牛的歌詞,無一不是反社會的。
3月3日於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