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盛夏、初冬,我二次從北國去了東南沿海的東山島。長途飛行的勞頓,長途汽車的風塵,擋不住我對東山的向往。說真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我對東山美麗的小島——東門嶼深深的眷戀。
讀史的人,誰不知道清初的抗清英雄、書法家、畫家、學者黃道周?猶憶四十年前,我讀《明史》卷255黃道周本傳時,深為他的學貫古今、多才多藝所折服;更為他的剛正不阿、犯顏抗疏、誓死抗清的高風亮節感動不已。東山正是他的故裏。而當我讀到“銅山(即今東山)在孤島中,有石室,道周自幼坐臥其中,故學者稱為石齋先生。”茫茫思緒,早已飛向大海,飛向孤島中的石室,去尋覓石齋先生的遺跡,感受他的苦讀與堅韌。
石室所在地,名塔嶼,在東山島東麵的近海中。明嘉靖五年(公元1526),當時的巡海道蔡潮在此建塔,故名。不過,今天人們都習慣叫它東門嶼。嶼者,小島也。方圓不到一公裏。但讓人驚歎的是,站在嶼上西眺,一灣碧水,風平浪靜,宛如置身杭州西子湖畔。這是一個極好的港灣,停泊著上百艘漁船。古老的銅山鎮隔海相望;塔嶼是其東海中的第一座門戶,故名東門嶼。11月7日傍晚,晴空萬裏。我們幾位文友在嶼上莊嚴而又輝煌的東明寺,遙望沐浴在夕陽中的文峰塔,滿夫彩霞,將它映襯得更加高聳孤拔,昂首天際。西湖的雷峰夕照,早已化為曆史的煙塵,而文峰夕照,分明就在眼前,溫暖著我們的雙眼,淨化著我們的心靈……踩著沙灘,沿著碧水,我們在當年黃道周兒時刻苦讀書、磨礪品格的石室前低徊憑吊。這是一個高大的石洞,“雲山石室”四宇摩崖據謂乃黃道周手跡。南麵一洞,狀如雄鷹展翅,上鐫“石齋”二字,是黃道周的臥室。遙想當年,他在這裏看紅日東升,觀月落烏啼,聽濤聲拍岸,讀儒學經典,告別石室,走向更廣闊的人生,並最終率領孤軍,北上抗清,兵敗被俘後,寫下“綱常萬古,節義千秋,天地知我,家人無優”的血書,慷慨就義……莫道黃公長已矣,他的精神不死,仍與秀嶼、碧水同在,與我們同在,與“殘陽如血”同在,那屹立蒼穹下的文峰塔影,似乎就是他英魂雄魄的寫照。
告別東門嶼,向熱情接待我們的東明寺住持道裕師父辭行。他是位德行深廣的高僧,漳州市政協常委。十年來,他未花國家一分錢,向海內外佛門的善男信女集資一千萬元,在嶼上建起四千多平方米的山門、佛堂、寶殿、壽塔,使東南海上,又多了一處勝跡。我個人更感謝他治好我的不適,真個是藥到病除。正是:和風拂寶刹,海上月更明。
踏著夕陽歸去,我在心中深深地祝福:嶼更秀,水更碧,人長久。
11月22日於老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