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章 入林(2 / 2)

張黎生等到少女背影在村間小路上消失,呆傻傻的關上了木門,把窯罐抱在胸口打開,一股熱燙、濃鬱的香味衝上了鼻端。

苗圩人燉參雞的做法非常簡單,無非就是自家飼養的經年土雞硬灌燒酒清空腸胃後悶死,再用山裏老參須加豬油、清水、各種作料小火燉煮,但口味卻奇香誘人,又最為滋補。

張黎生大半日水米未進,隻吃了兩個茶蛋,又放血喂飼了兩次毒蟲,早已經饑腸轆轆,這時聞到窯罐中傳出的香味,哪裏還忍得住。

用力在校服幹淨的地方抹了抹手,他耐著熱氣抓起窯罐中肥嫩的母雞,放進嘴裏大嚼起來,隻吃了幾口,不知怎麼突然想了剛才陶露露那句撕開自己謊言的“莫要再躺在院裏,會生病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滴進了窯罐中。

不過張黎生既然成‘巫’,秉性自然而然的便堅強了很多,很快便不再自怨自艾,從悲傷心情中擺脫出來。

合著鹹鹹的眼淚,張黎生定點不剩的吃完了一整罐參雞湯,感到萎靡的精神好了很多,血肉中的神秘巫力,也隨著胃中營養豐富的食物的消化,自然滋生出來。

鎮靜了一下情緒,他走進古宅把窯罐放下,在偏房自己的住處拿了兩百多塊以前省下的零錢,又取出幾件換洗衣服。

回院子裏,脫下肮髒校服,張黎生在古井裏打上兩桶井水,用冷水和肥皂洗去身上的泥汙,換上幹淨衣服,便打算去縣城。

打開門閂正要出門,他突然想到自己已將蜈蚣青紅煉成了巫蟲,按古老傳說應該隨身滋養,便嘶叫幾聲,將青紅驅使出來,讓它順著褲腳爬上身體,藏在衣內,盤旋在腰腹之間。

雖然為了不讓血肉流逝太多以至喪命,張黎生所飼的蜈蚣青紅並非異種,隻是普通蟲豸,而普通毒蟲就算被新巫煉成巫蟲,也並沒有什麼太了不起的威力。

但巫蟲俯身,從張黎生腹部的毛孔中,自然滲透出絲絲巫力滋養蟲身後,他自己也突然覺得精神一震,心情舒展了許多,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不自不覺滋生出來。

這種感覺其實是種虛幻的強橫,但卻如若毒品一樣讓人一旦沾染便沉醉其中,張黎生一下便改變主意,覺得尋找失散十幾年的阿姆必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對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徹底是了解成為巫人之後的改變。

想到這裏,他走出古宅木門,關閉門戶後,若有所思的向村外走去。

踩上陰涼的石板路上,許多清晨剛出門做事的村民碰到神情木然的張黎生,都唏噓的同情說聲:“山蟲子…哎,作孽呀…”一切盡在不言中。

還有些從繁華都市來的早起的背包客,或跟團的旅行者,從山民的農家樂中走出來,呼吸著山村涼爽的空氣,興高采烈的大呼小叫。

看到衣著樸素的山村少年從旁邊經過,有些人竟將張黎生當成景物,做出種種姿態拍照留念。

可無論是村民和山村中外來的旅人,張黎生都視而不見,他快步走出村子,來到城鄉公路上,四周打量空無一人,便悄然轉進了路旁的叢林中。

在紅色革命剛剛成功那段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人定勝人的特殊曆史時期,川西許多山村都燒山造田,將山林化為田地耕種,驅趕的大型動物逃進了深山,鴰窩村也不例外。

但隨著十幾年前環保意識興起,退耕還林由成了川西政府基本施政理念之一,省內山村大都漸漸回複了舊貌,雖然毀去的原始森林不可能一蹴而就短時間內恢複原貌,但除了特定劃出的一些景點外,貿然闖進山村外的叢林,已是一種異常危險的行為。

張黎生進入叢林,便覺得眼前一黑,摸索著走了幾步,眼睛漸漸適應了林間昏暗,一個與文明世界截然不同的蠻荒世界展現在了他的麵前。

沒有經曆過的人很難想象,不過十幾米的距離,一切竟會改變的如此徹底,而這種奇妙可能也正是那些追求刺激的探險類型旅行者,樂此不疲不斷冒險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