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不過氣來的不隻是我們這些當兵的人，就是整個天空都起了霧，那迷霧彌漫在長江南北。這樣的霧把心裏的一點點光亮都籠罩了，不知還有誰的心是明朗的？你就是長了兩隻翅膀，如何逃，也別想從霧中逃出去。”
蘭之道：“是啊，還好些，這兩天，霧淡了些。”那些人紛紛點頭。
趙保山說，那時候他就在中華門層樓上，看見這些紙片，象帶著瘟疫的魔鬼，拍打著翅膀，在霧蒙蒙的天空中漫天飛舞，大聲呼道：“誰他媽的敢撿地上的傳單看，我他媽的首先斃了誰！”
熊東家突然問道：“趙連長果然是守在中華門上？”
趙保山道：“是啊！”繼續說：
“那些爬在城牆的士兵見倭寇飛機轟轟飛過，沒有扔下炸彈，鬆了一口氣，正想看看紙片上寫什麼稀奇古怪，聽我這麼一吆喝，伸了手的趕緊縮回，撿在手上的，如是被火燙了一般，趕快丟掉。可是，這個連隊的人不撿，並不代表其他連隊的人不撿。其實我已經看清楚了倭寇從飛機散發下來的傳單。
那上麵赫然寫著：百萬日軍已席卷江南，南京城處於包圍之中，由戰局大勢觀之，今後交戰有百害而無一利。惟江寧之地乃中部古城，民國首都，明孝陵、中山陵等古跡名勝蝟集，頗具東亞文化精髓之感。
日軍對抵抗者雖極為峻烈而弗寬恕，然於無辜民眾及無敵意之中國軍隊，則以寬大處之，不加侵害；至於東亞文化，尤存保護之熱心。貴軍苟欲繼續交戰，南京則必難免於戰禍，是使千載文化盡為灰燼，十年經營終成泡沫。故本司令官代表日軍奉勸貴軍，當和平開放南京城，然後按以下辦法處置。
對本勸告的答複，當於十二月十日正午交至中山路句容道上的步哨線。若貴軍派遣代表司令官的責任者時，本司令官亦準備派代表在該處與貴方簽訂有關南京城接收問題的必要協定。如果在上述指定時間內得不到任何答複，日軍不得已將開始對南京城的進攻。
大日本陸軍總司令官：鬆井石根。
大軍壓境，這樣的勸降書如同那毒蛇撕咬心靈，這些當兵吃糧的壯丁哪裏有不逃命的道理？尚未開戰，那些被征來充數的士兵已棄服更衣，混在市民中間，朝城外逃跑了。”
他說：“但是，我們的旅長李天霞，帶領的三零六團卻是正規部隊，逃跑的機會少一些，那天他剛好也在城牆上，見到傳單紛紛揚揚從天上飄落，也下了死命令，如有傳說傳單內容的，一律就地槍殺。
大家不知道，從旅長下來，所有軍官對於倭寇的勸降書，打心眼裏是一個勁的反抗，以至於達到凡是提到‘勸降書’三字的士兵都有性命之危，可見，我們這個守軍旅團抵抗倭寇的決心若是磐石，槍炮也不想搖動絲毫。”
熊東家不以為然：“可是，你們最後還是放棄了！”趙保山麵對他灼灼逼人的目光，隻好把頭低下，繼續道： 十二月十一日上午，倭寇第十軍的第一一四師團，及第六師團主力繼續攻擊雨花台。第八八師的第二線陣地又被摧毀，守軍被迫據守核心陣地。倭寇第一一四師團右翼部隊開始攻擊中華門。盡管我們毫無懼色，但是南京城內已經到處火光衝天，倭寇飛機呼嘯著，子彈從空中如雨點掃射下來，驚惶失措的人群，如無頭蒼蠅，四處逃竄。 那些龐大而且威力無窮的炸彈從空中陷落，爆炸聲此起彼伏。
南京城華麗的宮殿，破爛的民房，秦淮河的玉室金宇，外國人豪華堂皇的領事館，一下子烽煙四起，大街小巷硝煙彌漫，房屋在燃燒，樹木在燃燒，活人在燃燒，屍體在燃燒，怒火也在熊熊的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