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五日，南京城外牛首山。
當時倭寇兵力部署如此：倭寇第十三師團之一部，連同第十一師團之一部，編成天穀支隊，於鎮江北渡長江，先取揚州，再西向迂回，到南京對岸浦口。第十三師團六十五聯隊，組成山田支隊，沿長江南岸直趨下關。第十六師團於十二月月五日進據句容，其第三十八及三十三聯隊，繞湯水鎮，經紫金山北麓，奔下關東煤炭港江，以其第九及二十聯隊，攻麒麟門，經馬群，由紫金山南麓，直逼中山門。第九師團第七、三十五、三十六，及十九各聯隊，在第十六師團之南，並進，奔向光華門、通濟門。第十軍所屬之第一一四、第十八及第六師團，自杭州灣登陸，即西向，經太湖南，其中第一一四師團，繞太湖南岸，北上取宜興，經溧水，攻南京城西花神廟、雨花台、然後是中華門。所以倭寇經過牛首山，先是飛機的狂轟濫炸，後是附帶的燒殺搶虐，百多間寺院，無數古樹俱化焦土。
話說有一個叫蘭之的花樓女人攜著她7歲的小女孩剛剛逃到牛首山和將軍山之間一個叫熊家莊的村子裏。同行所到的，當然除了花樓“做手”範祖禹之外，還有一個叫趙保山的軍人，以及一些男女老少。
熊家莊，其實位於牛首山東側至將軍山、韓府山之間的嶽飛抗金故壘地帶之外，比鄰秦淮河上遊的一個山頂上的村子。
熊家莊主人，是一個十裏八鄉恭稱為熊東家的一個近50歲，半農半商的財主。說是農，因為有大量田土，說是商，卻是行著偷偷摸販賣槍支彈藥的行當。
他引以為豪的嶽飛抗金故壘，起秦淮河邊的韓府山，至牛首山主峰，斷續殘存壘帶約四千二百餘米。其中沿牛首山腳至山脊，長二千米。石壘底寬四尺至九尺不等，高約三尺。故壘用赤褐色石塊壘築，蜿蜒起伏，高低錯落。
此時，身材適中,美秀而武，兩目斜上，威風凜凜的熊東家對這些逃難人道：“想我牛首山就在中華門之外，倭寇所過，寸草不生，你們如何就到了我莊上？”
這些逃難人已洗過臉吃了飯，懷著對他的感激，卻不知如何開口。那叫趙保山的軍人，卻似有滿腹話語，巴不得一吐為快。他道：“說起來話長啊！熊東家如果不嫌棄囉嗦，我這就說來。”那些人，哪個沒有一個逃亡的故事，隻是驚嚇之下，一句話也說不出。於是，大家靜下來，聽中國軍人的遭遇。
趙保山娓娓道來：“卻說倭寇象龍卷風，黑壓壓的說來就來，那天聽說他們剛到上海，不想就席卷了南京城外，飛機轟鳴之後，仿佛從天上拋下許多雪花：今年的雪花居然大如巴掌，飄蕩著......這雪下的突然，突然的讓人猝不及防。真的，我那時候驚奇的以為，這時候突然下雪了——
那些雪花紛紛揚揚，如是辭魂送魄被冬風吹蕩的冥紙，從剛剛升起的霧裏，從黑壓壓的雲層，從搖搖欲墜的南京政府大樓房頂上，就那樣飄飄蕩蕩的散下來。我看見每個士兵張大了嘴巴，睜圓了眼睛：可他們哪裏想到，南京政府已經悄悄把首都撤往重慶，這些紛紛揚揚的紙片，恰似那抬棺材送葬時拋灑的冥幣。
我從地上撿起從天空散落的紙皮，那些勸降書分明是魔鬼屠城的咒語，抬眼一看周圍，看見霧一下就起得更大了，陰惻惻，重沉沉，把整個南京城壓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