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朝墟溝兩邊看去，在兩邊的領崗上，站滿了拿著槍的莊稼人，眼尖的，突然發現一些人還身著國軍軍裝。這時候他們才知道被這些“愚蠢的”中國老百姓騙到了一個甕裏，而這個甕的口子卻是朝下，要命的是下麵卻是冰冷而滔滔的秦淮河。這時候，雨石少文突然想起三汊河木橋的情形。這時候情況萬分焦急，居然想起在三汊河木橋的情形來了。那天夜晚，他們被派往向水西門，由於路徑不熟，卻走到悒江門去了。在黑黝黝的夜色裏，他們遇見許多回答不出口令的人，一路射殺了他們。盡管雨石少文於心不忍，但根本無法控製自己在槍林彈雨裏的緊張情緒。
一些人在黑黯裏想從城牆上滑出城外，也被他們打了下來，那時候他想：“那些黑黝黝移動在道路上的，都是中國散兵和百姓，他們擁堵在一起。我們沒有選擇。”他們在沒有弄清楚什麼人的情況下，就胡亂開槍。這樣一邊走著，一邊打著，到了下關。才問到去水西門的路。在去水西門的路上，才弄清楚是接受任務射殺一萬多名疑是中國軍隊的老百姓。
他們和另外一個支隊，把一萬多名手無寸鐵的中國人包圍著。外圍也不斷有新的俘虜押進場地。雨石少文那時候還不是支隊長，雖然很少開槍，然是開槍，也是乘夜色把槍口抬高。甚至他還會憂慮，區區一百多人，若是射擊這麼多人，子彈如何夠？何況俘虜人群不斷增加。
當槍響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之前的支隊，對越來越龐大的人群，已經在麵前的地上架了很多機關槍，槍口對準中國人，並限令大家麵朝槍口，個個要跪下。跪在地上的人，一個也跑不了。開始開槍的時候，那些跪著的中國人還是瘋狂的想衝出包圍。於是，妄想衝出去的中國人就首先倒了。事情糟糕到簡直不可控製的地步。射殺了一陣子，那些跪著的人看見站起來的人都倒了，才肯老實。他們老實的主要原因，是一個中國人在包圍部隊裏對著跪著的人吼叫：“皇軍不殺老百姓，請不要逃跑！”過了一陣，增援部隊來了，加強了外層包圍的兵力，步槍上全上了刺刀，槍口一律對準人群。支隊長被指揮官罵了一通，還被扇了幾巴掌。他說：“誰讓你們把這些俘虜集中在三汊河木橋？”意思是這個地形不好控製俘虜。於是趕著人群繼續往三汊河方向走，支隊在兩側和後麵持槍驅趕。看到人群中有走出行列的，就用刺刀刺殺，好多人倒地慘叫而死。到三汊河木橋以西數百米的南麵河邊，人靠著人，擠在一大塊空地，不想受屠殺之辱的，有人用頭撞牆，有人跳入河中自溺而死，想從河裏逃生的人，被射擊而死在水中。一直折騰到了天亮。吼話的指揮官說：“現在問你們，要怎麼死法？是要用機槍掃射、用步槍打，或是用汽油燒、燃燒彈燒死？還是用刺刀刺死？”人群中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喊冤枉，哀鳴聲震天。沒過多久，開始采用刺刀來殺人了。從人群的前麵排頭，每次十個人，用綁腿布綁成一排，押到河邊，用刺刀刺死，屍體倒在河水中。這樣折騰了一陣子，才改了殺人的方式，把剩下的人趕到河邊，用機槍掃射。雨石少文突然覺得，自己和士兵此時此刻，就像在三汊河時中國人的情形。當他們見墟溝兩麵的中國人慢慢往下靠攏的時候，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和隊友的生命終結，就是在下麵的滔滔江水裏了。
就在昨天夜裏，他夢見自己帶著而士兵們因為迷了路，淌到一條河的河心裏。四處都是漩渦，怎麼也逃不了。他把逃回來的三名士兵攬到身邊，讓他們報告情況。於是這些隊員踩踏著漩渦，不停傾述哀悼之情：“我們都變成鬼了，卑鄙殘暴的敵人已經把我們屠殺了，慘狀不堪入目。淌在水裏的是被拽了出來的腸子，手腳都被砍斷了，沉到江底。啊，親愛的戰友，你不要在眼裏充滿了懊悔的淚水，要為尊嚴而寧死不屈！我因思念你而悲痛不已。如果你們現在還活著，肯定會在南京城裏眺望著東洋的夜空！我祈禱著：遠在陰間的戰友啊，你安息吧！我止不住對你的思念，也止不住一次又一次悲傷。這是怎樣的一個夢啊。
雨石少文帶著他的士兵，一邊朝兩麵的領崗上開槍，一邊朝秦淮河岸下移動。那些中國人一邊開槍一邊慢慢朝他們逼近。看出來了，他們不想用搶子打死他們，而是要把他們逼下秦淮河裏淹死！這就是佛家常說的因果吧？他們下到岸邊時，麵對滔滔江水簡直絕望了，有人開始了武士道殉難的精神，他們寧願自己剖腹做英雄，也不想讓滔滔江水把自己淹沒。當每個人把頭巾紮在頭上，對著自己的肚皮舉起刺刀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不知是誰觸動了獵人布置的機關，一刹那，雨石少文的腳腕子一麻，下身一空，“呼”一聲，被一根繩索吊了起來，倒立在一棵樹上，晃晃蕩蕩，指揮刀卻墮落在草叢裏。倒位的眼睛看處：一些隊員被彈到小懸崖半，四肢被藤子勒著，懸在那裏；一些掉下挖好的深坑。還有一人被絲網裹著大石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