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蘆葦裏埋伏的隊伍在黎明時，就聽見了坦克車發動機的轟動。
他們從茂盛蒼茫的蘆葦叢裏出來，是在憲兵隊營房的東邊。出了蘆葦叢，就是一片沙地。沙地上都是“紅卍字會”掩埋屍體的墳墓，一個一個土堆，如果遇到戰鬥，可以著為掩體。北去不遠，就是秦淮河，因為冬天水流不急，被血水染得混濁，浮動著一些腐爛的屍體。再往南去，就是被沙洲分岔出的另一條秦淮河。河上有一座橋，走過橋，一直走，移著斜坡朝樹林子裏去，就會到達城牆頂，從城牆頂上用繩索梭下，就可出城而去。熊三已計劃了撤退路線，之前已在城牆頂上放置了下城牆的繩索。原來留在將軍山的人，會躲在城牆外，隨時準備接應他們。
他們在冷風裏已經躲了一個晚上，寒風呼呼的在他們身上刮著，蘆葦隨著風向搖擺，蘆花紛紛揚揚，每個人身上像披了雪。快要到黎明時，一些不知名的鳥開始叫了起來，這是戰爭之後，在城牆裏第一次聽見的第一次鳥叫。範祖禹豎耳聆聽悅耳的鳥啼聲，曲調忽高忽低，變化多端。他低聲道：“明天一定碧空萬裏，風輕日麗。你們看那秦淮河水汽嫋嫋，春天馬上就要來了。”
每個人都不說話，他見沒人理他，自把口住了。
這時候，聽見了坦克車轟動，他們知道熊東家他們已經得手，戰鬥開始了。
隨著圍牆轟然倒塌，他們衝出了蘆葦叢，舉起槍朝圍牆頂上崗哨開火。因為火力集中，加上坦克車上機槍朝上掃射，一瞬間附近的兩個崗哨啞了火。探照燈雖然不會轉動，但是仍然高照著，把蘆葦這邊射得明明朗朗。
蘭之第一次用槍，覺得不應該朝黑暗裏亂射，專朝探照燈瞄準。隻見她開了數槍之後，一盞燈被她射中，刹那熄滅。緊接著，她又瞄準第二盞燈，此時她似乎掌握了槍支的瞄準度，隻是一槍，那燈“砰”一聲粉碎。
她正在得意，旁邊的熊少玉吼道：“這不是煉靶場！還不快衝？”
此時，她才發現，大多數人已衝到塌牆處，尾隨坦克車進了憲兵隊院子。
朦朦朧朧中，見子彈帶著火光到處呼嘯。幾個女人爬在牆壁邊，朝院子裏胡射，根本看不見倭寇躲在什麼地方。
坦克車衝進房子裏，隨著牆壁的倒塌，看見爆炸的火光和“啾啾”的子彈弧線，旁邊不斷有陰風掠過，隻要一暴露在凸處，便會被不明的子彈穿透。
他們隻好借著牆壁掩護，慢慢朝院子裏挪動。
熊三終於發現了倭寇的火力口，那是在靠西方向的一條通向裏院的巷子。他們扔出許多手榴彈，火光騰起，才發現那些倭寇擠在巷口那邊，槍支密集的朝塌牆處猛烈射擊。
而坦克車已穿過前房，從倒塌的磚頭上履過，朝裏衝去。很顯然，坦克車裏的人並不發現倭寇集中對抗外侵的地方，不斷的橫衝直撞，把那些泥巴土牆撞得一塌糊塗。
如果靠在前院子的牆壁，朝巷子裏扔手榴彈，定然會逼退死守巷子裏的倭寇。從巷子裏衝到後院，是非常方便的。而貿然尾隨坦克車後麵，塌下的房子會帶來危險。麵對密集的火力，誰可以到巷子口扔手榴彈呢？熊三正這樣想，就看見朦朧中，有人在地上朝前爬動，漸漸過了壩子，躲過暴露之地，迅速附到牆壁上，慢慢朝前挪動，漸漸接近了巷子口。
熊三再定眼一看，卻是少女王乃琳。
隨著天色越來越亮堂，大家看見王乃琳已近了巷子口，一手拉開拉壞，一手反手一扔，“轟隆”一聲，爬在巷子後掩體的倭寇轟然散開，朝後院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