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他麵前的這個惡魔,無疑就是魔尊東覺。心髒是身體之靈,即便強橫如魔王,失去了心髒也活不了幾分鍾……可是,麵前的魔尊明明就被神將挖出了心髒,為什麼還能站著?還能對自己說話?又為什麼……
牧嚴還沒把這一堆問題想清楚,一捧黑血突然當頭砸下!猩紅的血腥氣息再次彌漫在了他的嘴裏。
“你這妖魔……”
牧嚴無力掙紮,話未說完,又是一捧。
直到這時,牧嚴才詫異地發現,眼前的魔尊,似乎正不停地,自殘式地撕開自己的身體,擠出鮮血。
他身上的,身下的,當頭淋下的一捧捧鮮血——似乎都來自於魔尊東覺!
魔尊之血。
牧嚴心頭一顫!
蜀山弟子正式握劍之前,要有九年磨煉心智:三年做雜活,三年苦讀書,三年修心神,中間三年的時候,牧嚴讀過不少修仙之人的傳記故事:
“修行之人,修行凝於神,凝於形,凝於魂,凝於靈,亦凝於血。”
“魔族以血脈為尊,魔之血,浩瀚霸道,僅一縷……”
“僅一縷,便可使人癲狂入魔!”
這魔頭!他想逼自己墮入魔道!
為什麼?自己隻是蜀山一個不入流的小弟子罷了。
牧嚴想要掙紮,但他方才被鎮妖劍無法駕馭的神力傷得太重,經脈骨骼寸寸碎裂,根本無法動彈。
濃稠的鮮血再一次灌入了他的眼耳口鼻,他發不出一點聲音,耳邊隻能聽到魔尊隱隱約約的自語聲。
“蜀山?哈,名門正派……”
“我殺過不少你這樣的正派子弟,幾百,幾千,不不不……或許更多……但你這樣的人,我從未見過。”
“你本可以袖手旁觀,我實力衰退,此戰必死!鎖妖塔封印崩潰,也是必破!你何必自己找死?”
“不過你有點骨氣,也有一腔熱血,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但你想死?哈哈哈,我便不讓你死!”
“去看看吧!你既然不是名門正道的偽君子,我便讓你看看!”
“看看真正的力量,是何等的宏偉!”
一陣恍惚中,牧嚴隻聽得見魔尊放肆的,垂死的大笑聲,漸漸地,他感覺自己渾身發燙,由外及內,好像有什麼東西燃燒起來了一樣。這陣滾燙從他的皮膚蔓延開來,仿佛要通過他身上的毛孔,鑽進他身體的最深處。
他想大喊!但是發不出聲音!
他想昏睡!意識卻愈發清醒!
他感覺自己頭上長出犄角,背部長出翅膀,胸口長出骨甲,手掌變為魔爪!
他感覺金色的魔紋在身上蔓延,暗紅的魔血在胸口沸騰!
一個念頭突然在他的腦海中湧現,一個像他這樣的正派弟子,永遠不會有的念頭——此時此刻,他的喉嚨發癢,仿佛從遠古的遠古就存在的,跨越了千萬年的饑渴,在一瞬間抓住了他!
他張開了嘴,瞪大了眼睛,十指因為痛苦緊緊握緊,幾乎要把自己撕裂!
我要……
我要……
很快,魔血滲入了他的血管,一股來自上古洪荒的,無法名狀的力量灌入了他的身體。他終於忍不住了,他用盡畢生力氣,發出了自己都無法想象的恐怖聲音:
“我要血!”
“我要血!”
“我要血!”
鎖妖塔頂,風起雲湧。蜀山派一千三百名弟子仰望塔巔,每個人都清楚地聽見了這九個字。
再往上,在浩瀚無垠的銀河中,一顆耀眼奪目的星辰閃爍了一下,寂靜地消失在夜空。
承天49年,第一天天魔王,魔尊東覺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