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還早，劍門長老秦問道的屋中，似有燭光閃動。
與中原的其他名門大派不同，蜀山派的四位長老皆是修道之人，因此清心寡欲，並不將富貴榮華放在心上。秦問道的屋子就在劍門弟子們的屋子邊上，隻是寬敞了一些，在外表上並沒有什麼區別。
牧嚴走近屋子，還未來得及抬手扣門，木門卻“吱呀”一聲開了，他一愣，抬頭看清了麵前的人。
一位中年婦人，身材不高，體態略顯豐滿。她的麵色紅潤溫和，著一身淺藍色長款道袍，臉上是吟吟的笑意。
“師娘。”牧嚴喊了一聲。
“進去吧，你師父等你很久了。”
“師父他……”
“幾個月不見，你的靈力更顯暴戾無常。半個時辰前，你還未登上主峰，你師父他就有所察覺了。無礙，進去吧。”
牧嚴點了點頭，邁進了門。婦人在他身後輕輕掩上了門。
這是她的師娘李清，秦問道的夫人，也是一名修為頗高蜀山修士。她本是上一代荒門長老的弟子，論門中的資曆，或許比秦問道，李長卿等人還高出許多。雖然劍法並非超凡，卻憑著一隻靈獸“不二”在江湖中聞名許久。雖然碎秦問道入了劍門之後，她已經很少在江湖中行走，但蜀山的弟子都知道，他們的師娘其實也是門中名列前茅的高手。
木門“咚”地一聲關上了，秦問道正坐在廳中的燭火前看書，見牧嚴來了，他也並未抬頭，隻是輕輕說道：
“你來了。”
“是，弟子……”
“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燭火忽明忽暗，屋中突然湧起了一陣沉默。在這陣有些難堪的沉默中，秦問道又將手中的書卷翻過一頁。
又一頁。
牧嚴低下頭，等待著。
在四門審判的時候，在誅魔台決鬥的時候，他都擁有一股暴戾且一往無前的勇氣，這股不知是來自於自身還是魔尊之血的力量，讓他敢於反抗自己麵前的一切。
但現在卻不同，在這座靜謐的小屋中，隻有他和恩師兩人，除此之外，就隻有一盞搖晃的燭火。此時的他，仿佛變回了十年前那個被師傅責罵的貪玩小弟子，心中燥熱的那一陣火，不知因何，竟是悄悄熄滅了。
這個十年來如父親一般將自己帶大的男人，這個在四門審判的時候，排除眾議想要保護自己男人，雖然他最後被迫將自己送上誅魔台，但對於他，牧嚴卻是如何都恨不起來。
沉默之中，秦問道歎了一口氣。
“蜀山兩千六百年，並不是沒有弟子在禁閉時期擅自離開積雲洞，但離開之後，沒有一個人還敢回來的。”他放下手中的書卷，抬頭看著牧嚴：“你是不是以為得到了鎮妖劍的承認，我蜀山就沒有人管得了你了？”
“弟子不敢。”
“不敢？你也隻是說說罷了。”秦問道說著，站起身來，“為師再問你，你的心中，是否還將自己當作一個蜀山弟子？”
“弟子……”牧嚴沉吟許久，終於忍不住說道，“請問師父，如今這座主峰之上，除了您和師娘，還有誰仍然將我當作蜀山弟子？”
似乎早知道牧嚴會問出這句話，秦問道並不驚訝。隻是這安靜的屋子當中，又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