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嚴從小便生活在蜀山劍門中,近二十年的時間都沒有離開過懸空山,這天下間的故事,他幾乎都是從書中得知,雖然一字一句描繪詳盡,都終究缺了點激情與魅力。可是從別人口中聽到如此久遠恢弘的大族往事,這還真是第一次。他一時聽得出神,一直到巫虔停了下來,他才追問道:“然後呢?”
“後來在鳳凰林中,我被一道黑影纏住,與巫羨走散,而後不久,居然又被一道從天而降的雷光擊中,便失去了意識——再後來,就是你……”
“雷光?”牧嚴回憶起與巫虔初遇的時候,當時她昏倒在妖獸四角黑犀的腳下,自己舍身救她性命,身負重傷。可這前前後後,都沒有見到巫虔空中的雷光閃過。難道是自己疲於奔命,一時忽略了?
“嗯。”巫虔點頭道。“那道糾纏我的黑影似乎是一隻十分厲害的妖獸,動作如風一般。遠看像狗,近看卻又是一個人,修為還在那時候的我之上,現在若是再讓我見到,非宰了它不可。”
牧嚴回想起那一天的經曆,突然記起:“對了,那時候你的手中似乎有一麵銅鏡。我隱約見到……”
“喏,就是它。”巫虔不等牧嚴說完,便從身上掏出一枚手掌大的銅鏡來。這麵銅鏡造型古樸,半身青色,半身漆黑。鏡麵光滑,卻映不出鏡子前的事物來。最引人注意的,是那鏡子的邊緣四處,皆以浮雕的形式雕刻著無數小鬼,形態各異,栩栩如生。這些小鬼似乎正被火焰灼燒,痛苦萬分,在銅鏡上掙紮不絕,卻又無力掙脫。
“這可是一件仙器,名叫‘九獄玄天鏡’,是不輸於凰骨笛的寶貝。鳳凰火乃是至純至烈的火焰,相傳那些被鳳凰火燒盡的凶惡妖鬼如果罪孽深重,無法再入輪回,便被留在這麵鏡子當中,為寶鏡所用。這九獄玄天鏡與白骨摘星樓一樣,也算是一件凶器,要是沒有鳳凰血脈,平常人可使用不來。”
巫虔說著,將這麵寶鏡在牧嚴麵前翻轉了幾次,果然與他記憶中模模糊糊的那麵鏡子一模一樣。當初,正是鏡中衝天而起的猩紅光芒,一擊將那強大的四角黑犀擊殺。
這便是仙器的力量。即便是在一個少女的手中,它仍然擁有這樣毀天滅地的力量。
“除了這九獄玄天鏡與凰骨笛,我們巫族還有最後一件仙器,便是前幾天我那三位師父找到的那塊‘涅槃石’,和另外兩件強大的寶物不一樣,這塊石頭浴火而生,並非隻有一件。而且它的作用不是殺人,而是用來救人的。”
“救人?”
“嗯。鳳凰火是燃盡一切的聖火,卻也是生命與複生之火,傳說中,被鳳凰火帶走的純淨之人,鳳凰會賜他新生——用的就是這涅槃神石。雖然不比凰骨笛和九獄玄天鏡的強大,但我卻想用它讓我死去父親活過來。他是天生的領袖,也比我更適合帶領巫族,如果是他的話,此刻麵對白塔黑劍一定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和害怕,一定不會像我一樣……”
“怎麼了?”
“我那時候,還怕自己是錯的呢。我根本不敢想,如果我錯了……”
“什麼時候?”牧嚴還沉浸在回憶當中,聽巫虔這麼一說,禁不住一愣。
“在啟程去往中原之前。那時我一直在懷疑自己,為了火焰重新煥發生機,便讓整個族人回到千年不曾涉足的中原,回到那個埋藏了無數同族屍骨的古老神殿中,到底是對是錯呢?如果我父親臨死前的那句話不是真的,那我該如何麵對信任千萬族人,如何麵對被我放逐的三位老師呢?”
黑暗中,牧嚴不能將巫虔的表情看得太清楚,他支吾了一下,卻也不知道改如何出口安慰。一直以來,他都是孤身一人,最多也是說一句“蜀山弟子”,可若是將部落、民族放在自己的肩上,他也會不知所措,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