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嚴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這是他這輩子傷得最重的一次,就算那一次在唐門引動純陽九勢劍,身現惡魔相,也沒有這一次傷得徹底。至尊魔血雖然一刻不停修複著他殘破的身體,但牧嚴本身的生命力已經難以維持重生的消耗了。每經曆一次重傷,他的恢複速度就比上一次要慢一些,終有一日,他的身體會被他自己消耗幹淨,走向滅亡。
也許這一天,並不會很遠了。
牧嚴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木質的天花板,簡單而又樸素的房間,房中有香燭的氣味繚繞,耳邊不時傳來僧人的唱經聲。牧嚴先是一愣,隨後便鬆了一口氣。
這周圍的環境,看來自己是被法空帶回來了。既然法空平安無事,那之前豁出性命的那一戰,他們應該是贏了吧——畢竟,他清清楚楚地記得畫境劍穿過了斷舍離的心髒。這世上魔尊東覺這樣強大的惡魔,絕沒有人能從那樣的創傷中活下來。
他躺在床上,聽著唱經聲,望著頭頂的木板,努力地在自己的記憶中尋找更清晰的細節,還未等他想起什麼,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法空走了進來。
“你醒了。”法空微笑道,他的神情早已恢複了一開始的淡然。
牧嚴看著他,感覺他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大戰留下的痕跡,雖然當時傷得這麼嚴重,現在卻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過了很久了吧?”牧嚴問道。
“從斷舍離伏誅算起,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月了。我們離開十萬大山,也有了一個月的時間了。再過一周左右,就該到大梵音寺了。”法空說道,“你身上的黑火之傷極重,幸好黑玄劍被鳳凰火破壞,你的體質又異於常人,這才沒有被燒成灰燼。不過到了大梵音寺,我師父定然有辦法醫治你這黑火之毒,你大可放心。”
牧嚴躺在床上,沒法點頭,隻能眨了眨眼睛。他當然不擔心,黑玄劍中的異火雖然是世間少見的外道惡火,卻有一個人能醫好自己的傷——那個神秘的,就連名字也不為人所知的藥師小童。
而且藥師所說的最後一樣東西——大空禪師的舍利,正是大梵音寺的鎮寺的至寶。這天下間能幫助自己解除黑火之毒的,也就隻有大梵音寺了。牧嚴其實早就應該前往那裏,之事一路被迫在唐門、十萬大山耽誤了不少時間。幸好,最後誤打誤撞地遇到了法空和尚,若不是這番巧遇,恐怕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之後的時間裏,法空耐心地與牧嚴說了這兩個月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他的聲音溫柔而輕緩,讓人聽得莫名舒服。正好牧嚴難以動彈,隻能靜心運動體內的鮮血,慢慢修複受損的內髒填補空空的靈海,因此也聽得尤其認真。
那一日,法空、巫虔、巫羨,和幸存下來的獨眼豹子都已無力移動。幸好魁拔死去後,其他潰逃的聯軍在青丘國女王的帶領下即使折返,這才救回了他們幾人。聯軍趕到拭劍鋒的時候,已經是當天午夜,青丘女王帶著狐媚一族的戰士們,打著火把小心走近山洞之中,隻能看見那閃閃發亮的八個大字,以及血泊之上仍然微微燃燒著的黑玄異火。
“世間種種,皆為幻影。”
女王是何等聰明的人,雖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但讀到這八個字,心中已經有了一些頭緒。她低下頭,隻見那燃燒的黑玄異火當中,居然還有一個漆黑的,隻剩一半身子的人影,他的手中握著一柄熟悉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