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9、隻要有個想法(1 / 1)

第二輯9、隻要有個想法

在我剛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正處於那場文化大革命的末期。當時是全盤的計劃經濟體製時期,所有的小商小販都是非法的。可是,有一天,我們的校門口來了一位挎著竹籃的大叔,他一看有學生出來,就小聲喊著:“藕盒,好吃的藕盒……”

大大的厚厚的香噴噴的藕盒,五分錢一個(最主要的是因為那時很少見到賣零吃的)。有不少同學們都掏出了自己的零花錢,買上一個兩個的,美滋滋地吃著。

我也買了一個,確實很好吃。

所謂的藕盒,就是用兩片圓圓的厚厚的藕片夾上一些水餃餡似的肉餡,再在外麵裹上一層大概是用雞蛋和成的麵糊,然後用油炸熟的。

大叔很幹淨,也很細心。他總是用一片新鮮的荷葉包上藕盒,再輕輕地遞到你的手上,從不用手直接觸碰酥黃酥黃的藕盒。

第三天,當大叔正給我包藕盒時,兩個穿藍色製服的工商所的人員突然出現在大叔麵前,沒等大叔反應過來,他的竹籃已被他們提走。

大叔呆呆地愣了一陣,把我的那枚硬幣退還給我,呐呐地說:“公家不讓賣,咱也沒辦法,以後到大叔家去吃吧。我就住在街西頭,我家門口有一顆大槐樹,很好找的,到我家去吃,我就不收錢了……”

我就說:“公家為什麼不讓賣呢?你做的很好,賣的又不貴。”

大叔說:“這是政策,我根本就不該有這種想法,是我不對,你快去上學吧,該上課了。”

我一步三回頭地跑進校門。從此,我再也沒有見到賣藕盒的大叔,當然也沒到他家去吃過藕盒——他說不要錢,誰還好意思去。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我也早已離別了家鄉,在離家鄉很遠的外地上學、工作和生活。今年春節前夕,我回老家探望親友時,有幾位鄉黨邀我到鎮上(與我的村莊一河之隔,我當年就是在那裏上的小學)的一家據說很有名氣的酒樓去聚聚。

我欣然前往。

待我們杯來盅往地喝得差不多時,有人喊上飯。就有服務生端來一大盤熱氣騰騰的香噴噴的藕盒。服務生一邊往桌上放大盤一邊拉著長腔說:“老板贈飯,各位慢用。”

我就好奇地望著藕盒,好奇地自語道:“見過老板贈菜的,還真沒聽說過老板贈飯的……”

一位鄉黨就接過我的話茬說:“這店裏的藕盒,既可當飯,也可當菜,是一道傳統的特色佳饈。店老板就是靠這藕盒起家的,廣洋也許還沒吃過吧?”

“吃過、吃過,”我一邊說一邊用筷子夾起一個藕盒打量著,“我二十多年前就吃過的,而且就是這種藕盒,在這個鎮上……”我說著說著,就把目光鎖定在窗外的一棵大槐樹上,心中喚起悠長的記憶。

就在我正想給大家講當年的大叔和藕盒時,一位笑容可掬的老人,從二樓上走下來,他投來的目光一下子就把我從記憶中拉回來——這不就是當年的那位大叔嗎?!

沒等我招呼,老人就搶先一步說:“你剛才說的,我在樓上全聽到了,你吃過我當年用竹籃挎著賣的藕盒嗎?”

“不光是吃過,”我肅然起立迎上前去,“您老的竹籃被工商所的人員提走時,我是唯一的目睹者……您老還賣著藕盒呀?”

“何止是賣著藕盒,”一位鄉黨插話說,“他老人家就是靠這藕盒,成為全鎮的第一個萬元戶、第一個十萬元戶、第一個百萬富翁……這整座大樓都是他老人家的。幾年前,他老人家就坐上奧迪了。”

我就握著老人的手說:“您真了不起啊!”

“有什麼了不起的?”老人一邊讓我坐下一邊親切地說,“這不都是出自本人的一點想法嘛,當年公家不讓幹,後來改革開放了,我就重操舊業,由一開始的竹籃,到後來的小店,再到現如今的酒樓……”

臨分手,老人還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人隻要有個想法,並堅持著去幹,就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