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萍可以嫁給你,不過以後她就不再是米家的女兒,所以,你最好能護她一輩子。”
我當時震驚無比,大腦一片空白,腦子裏一直回響著你姥姥那句“她不再是米家的女兒”的話,連什麼時候她鬆開我的手的都不知道。
我淚眼模糊地看著她有些佝僂的背影,那時的我根本不懂她為什麼那麼絕情,感覺滿腹委屈之中還有些許怨憤。
是地上的那灘血刺激了我,我才驚覺他已經倒在血泊裏了。我急忙打120,一手扶著腰,一手去拉他。
好不容易拉起來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你姥姥終究是不忍心,讓周圍的鄰居過來幫我。原本因為你姥姥製止而不得上前的鄰居們一下子圍過來。
我滿心恐慌,不同於被自己最敬愛的母親拋棄的無助,那是一種更加撕心裂肺的絕望。
你姥姥是什麼時候離開那片喧鬧的,我不知道,我隻是失魂落魄地進了那白色的醫院。
可能在那個時代,做理發真的是讓人瞧不起的吧。你爺爺奶奶當時是一萬個不同意我進門,直到他告訴他們我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們才無奈妥協。
但卻並沒有用應有的儀式把我迎娶進門。
我婚禮那天,除了幾個朋友親戚過來捧了場,雙方父母都沒有到。
明明本該熱鬧的日子卻冷清得可怕。宴會過後,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房裏,發現就連他也不在。
我獨自守著空曠的舊屋子安慰自己,以後一定會好的。可卻還是坐了一夜,流了一夜的淚,大紅色的喜服滿是褶皺。
懷孕的那段日子大概真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候吧。他對我百依百順,幾乎從沒有反對過我的什麼要求。
有一次我半夜突然吐起來,白天吃的東西吐了個幹淨,嘴裏一片苦澀。
他急得不得了,幫我漱口,還一直問我想吃什麼。我說想喝羊肉湯,他就半夜冒著寒風去給我買。
那時候我們的日子過得很拮據,我開理發店掙的錢和他從家裏拿的錢幾乎都花在了我身上。陪我檢查,為我按摩,做一切我想做的事。
我還記得,那天他從夜幕裏回來,十二月冰冷的溫度凍得他唇色發紫,手幾乎抖成篩子。
可是那碗羊肉湯卻好好地躺在他懷裏,送到我嘴裏時還是熱的。
我哭著撲倒他身上,他用綠色呢質軍大衣把我裹在他懷裏,任由我把鼻涕眼淚蹭到他身上。
可惜那會兒,我隻顧著哭,不然一定能抬頭發現他複雜的目光。畢竟……嗬。”
米萍好像說累了,也好像真的醉了。她把頭枕在雪陽細直的腿上, 手中冰涼的溫度好像是她再怎麼努力也溫暖不了的。
她突然想,雪陽的心是不是也如此冰冷,就像她當年一樣。
她也不知道是否應該後悔,用自己十五年的青春換了一個優秀的女兒和一顆滿是瘡痍的心。
“第二年三月,你出生在一家小醫院裏,他抱著你,滿眼都是欣喜,藏都藏不住。
我扭過蒼白的臉看向窗外,清晨飄落的一層薄薄的雪花,已經被暖融融的陽光曬化。我不假思索的地定下了你的名字——雪陽,多美又有詩意的名字啊。
我想,雖然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晚,但一定非常溫暖。我看著陽光灑在他和你的身上,滿心憧憬著我們一家三口的未來,卻不知道,原來根本沒有什麼未來!
你過百天的時候,他喝了很多酒,等我把你哄睡放在嬰兒床上。他撲過來抱住我,滿身的酒氣有些嗆鼻,但我還是任由他抱著。他伸手撫摸我的及肩,短發,一遍遍的叫,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