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陸軒的影子!
不遠處如煙手裏抱著一簇蕙蘭笑嘻嘻地走過來:“……奴婢已經摘完了,四奶奶回去插了送給太後。”
難道陸軒會變,這一瞬間,他去了哪兒?
心撲撲亂跳,雲初目光不住地四處搜尋,就聽頭上傳來一絲極細的聲音:“別抬頭,迅速帶她們離開!”
又是他,怎麼陰魂不散!
聽到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想到他又在樹上聽壁角,雲初就緊緊地握起了拳頭,臉上神色變幻,滿腦子幻想著回頭用什麼法子殺了頭上這個煞星滅口。
全忘了他剛剛救了她和陸軒。
“你放心,我剛來,什麼也沒聽到……”仿佛聽到了她咯嘣嘣直響的切齒聲,江賢戲謔地解釋道,“我的毒發了,來拿解藥,湊巧,湊巧!”
“董夫人怎麼了……”接過如煙手裏的蘭花垂首細聞,一回頭見雲初沒跟上來,蘭才人開口問道。
“噢……”雲初回過神,漫不經心地說道,“剛剛好似聽到一隻野貓叫。”
恍然感覺身邊的雲栢樹一陣輕顫,雲初嘴角彎了彎。
……
“……太後的洪福,剛過壽辰,就帶來了雨。”正清點壽禮,感覺天色黑沉沉的,玉蓉就欣喜地跑到怡和殿門口,“真是個好兆頭。”
“是啊……”雲初手撫著用檀香木雕龍鳳呈祥紋匣子裝了的欒賦, “這一春而就下了一場雨,再不下雨,怕是要鬧旱災了……”
正說著,一道閃電破空而過,接著就是一聲裂錦般的雷聲,地動山搖,玉蓉媽呀一聲尖叫,迅速關上門跑進來,臉色瓷白。
“快,把窗都關好了……”虛掩的窗猛被狂風湧開,被吹得劈裏啪啦直響,黃豆大的雨瞬間飄進來,眾人立時亂做一團,顧不得害怕,玉蓉指著穿堂裏琳琅滿目的壽禮,“……仔細些,這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傷了一件,你們拿了命也賠不起!”
“大家別怕,先掌燈……”望了眼窗外瞬間變得白茫茫一片的大地,雲初一邊示意如煙去關窗,一邊安慰被驚悚的炸雷和一室的黑暗嚇得六神無主的眾人,“急風暴雨不持久,這雨很快就會過去……”
如煙已經利落地關上了窗,慌亂的穿堂頓時變得有條不紊。
雨剛一停,麒麟殿的小太監就匆匆地跑出來清掃,這裏是萬歲下朝後接見外臣和批閱奏章的地方,萬歲雖不常來,可他們也不敢怠慢了,尤其今兒麒麟殿門口的漢白玉台階上還跪著一個號稱文曲星下凡的狀元郎。
一麵掃著,小順子不時地回頭看看跪在濕漉漉的漢白玉地板上,落湯雞般的狀元郎陸軒陸學士,又仰頭看看暴雨後從烏雲中鑽出的炎炎烈日。
就算是天上星宿,下了凡也早變成了凡人,他真就不怕烈日暴雨?
搖搖頭,他想破頭也不明白,萬歲怎麼會想出這個方法來考驗陸學士,眼裏有絲迷惘,有絲同情,險些撞上正低頭幹活的小祥子,忙斂了心神,還是快幹活吧,一旦被萬歲撞見這暴雨肆虐後遍地的落紅殘葉,怕是他們又要受皮肉苦了。
仿佛應驗般,小順子剛低了頭,就聽見一陣嗒、嗒、嗒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不疾不徐,清晰而有節奏。
“……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
見是廉貴妃,小太監們忙收了掃帚,貼了邊跪下磕頭。
廉貴妃眉頭都沒動一下,昂著頭一步步走上漢白玉台階。
木底的繡了一對並蹄蓮花的水粉色絲絨繡鞋在陸軒身前停下,塔塔聲戛然而止。
“微臣叩見貴妃娘娘……”見她停在自己眼前,意識已有些模糊的陸軒一激靈,強打起精神,忍著身上傳來的陣陣寒意,給她磕頭,“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
“你真的相信你是文曲星下凡?”良久,廉淑妃冷冰冰的聲音從他頭上傳來,“就不會這麼丟了命!”
“微臣不敢……”陸軒繼續磕頭。
“墨帝五年,沈醇和李雄因為對黎國的鹽政當朝爭辯,不顧萬歲,動手廝打起來,惹得龍顏大怒,被罰跪在乾坤殿前,當時正是烈日炎炎,不巧午間竟下了一場暴雨……”廉淑妃仰頭看看似火燒般炎炎烈日,“經過烈日暴雨,兩人被赦免後,高燒不退,眾太醫束手無策,當晚雙雙斃命!”
“臣聽說過……”陸軒磕頭,“萬歲當時正在午睡,不知道下雨,忘了及時赦免他們……”
“暴雨烈日……”廉貴妃美眸低垂,眼裏有寒光射出,“同樣的境遇,你會比他們強嗎?”
“臣……”陸軒啞然。
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一向對他賞識有加,原本興致勃勃的墨帝,一聽他想求娶雲初,立時就變了臉。在他的印象中,萬歲對這些一向是很豁達的,宮裏的徐貴嬪就是孀居再嫁,董愛新喪,他依然毫無顧忌地給董書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