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身子一震,她忘了,姚闌會武,她隻需一個手指頭就要了自己的命,完全沒必要下毒。
“柴房黴氣太重,大嫂不習慣吧?”雲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枚香塊,“我給大嫂燃香……”
從銀質雕花托盤中取過火折,雲初起身來到鐵窗前,將香塊點燃,一股幽幽的甜香隨風而來,瞬間飄滿小屋。
閉上眼睛,雲初陶醉地吸了一口,“大嫂聞聞,香不香?”又道,“這是太後賞賜的龍涎香,尋常人家是用不起的……”
“果然是好東西,竟蓋住了這屋裏的黴味……”姚闌咯咯地笑。
“黎國要我和親,是看好了我的醫術,對我勢在必得……”雲初伸手取過銀質拖盤上另兩隻白玉杯,“他們不會輕易悔婚的,大嫂為什麼要說送我一程?”斟了滿滿兩杯酒,雲初緩緩地抬起頭,眼裏自信滿滿,“這裏黴氣太重,要送我,大嫂該去和親路上,十裏長亭……”
姚闌身子一僵,眼裏閃過一絲毒辣。
趁她失神,雲初端起一杯酒,右手小指不經意地在酒裏劃了一圈,“都說樹倒猴孫散,一點不假,今兒我不過客氣客氣,如煙就打暈如意,雙雙棄我而去,露院的人現在也都不見了影……”她話題一轉,“倒是難為大嫂了,這個時候能不避嫌疑地來看我的,隻有您,真是關鍵時刻見人心啊……”悄然收回小指,雲初把酒杯緩緩地遞到姚闌跟前,“我敬大嫂一杯,謝謝大嫂了。”
“是啊,妹妹被關了一天,一點東西都沒吃,我不想著你,這府裏誰還會想著你?”姚闌咯咯笑著接過酒杯,遞到嘴邊,剛要喝下,想起什麼,又緩緩放下,“太太也常說我們是一對姊妹花,妹妹的最後一餐,我們……”她一瞬不瞬地看著雲初的眼,“不如喝個交杯酒吧……”
“交杯酒?”雲初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我們是兩個女人啊!”
望著她眼底稍縱即逝的慌亂,姚闌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將手裏的酒杯遞給雲初,“妹妹請……”
“我……”茫然地接過酒杯,雲初的手指微微發顫,似乎連酒杯都拿不住,一杯酒堪堪地掉了下來。
“妹妹這是怎麼了……”姚闌一伸手,穩穩地接住了酒杯,竟是滴酒未灑,“……竟連酒杯都端不住?”又嬉笑道,“……你後悔了,害怕了?”
她手指微動,雲初感覺身子一麻,下一刻,一杯酒已被姚闌灌下,雲初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圓睜雙目,錯愕地看著姚闌。
微笑著替她擦去嘴角流下的酒水,姚闌端起另一杯酒,衝她比了比,仰頭一飲而盡。
“妹妹吃菜……”雲初感覺身上一輕,四肢又能活動了,姚闌已把一條鮮美的魚夾到她碗裏。
“大嫂……”定定地看著姚闌一氣嗬成的動作,雲初嘴唇囁嚅,說不出話來。
“妹妹剛剛說我為什麼不去十裏長亭送你,卻跑這來……”似是沒看到雲初的異常,姚闌優雅地吃了口菜,徐徐說道,“可能妹妹不知,因為妹妹和陸侍讀私奔的事兒實在有辱清譽,黎國已經同意太後另選了人去和親,你終是董家的媳婦,太後再喜歡你,卻也不好插手董族的家事……”她笑看著雲初,“老爺剛剛接了懿旨,你和陸侍讀私奔,完全是董族的家事,讓老爺自己處理,族長決定明日午時要將你浸豬籠……”像是在說天氣好不好,姚闌的語氣淡淡的,“可惜了,我們董族是牌坊門第,家族大會上,族裏誰也不敢替你說情……”
雲初定定地看著姚闌,心思電轉,她在判斷姚闌的話有幾分是真。
果真她明日要被浸豬籠,姚闌剛剛何苦拚命灌她那杯酒?
她本就是個寡婦,黎國使者來提親前,她就已經聲名狼藉,可見,黎國是不介意她的聲名的,和親,不過是個借口而已,黎國皇帝看中的是她的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