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已經餓的緊了,隻是心頭一口氣還沒平,因此這一口下去便好像引線一般,瞬時便點燃了他的食欲,他接著又大吃大喝的幾下,那碗稀粥便見了底。
烏卓瑪聽著身後忽日列喝粥的聲音,不由得輕輕籲了口氣,她傷勢還未痊愈,這麼扭動起身子來,不覺渾身上下都裂開般的疼痛,甚至……甚至她過去隻見厲色的臉龐,此刻也已經漲得通紅,看起來倒多了些尋常女兒家的媚氣。
忽日列喝過了稀粥,不覺渾身上下都暖和般的舒適,隻是他看著二人眼前的情形,比起昔日隻手遮天的雄霸地位,相聚何止千裏萬裏,不覺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烏卓瑪艱難的放下粥碗,又轉身坐到了他的背後,靜默了一會,突然道:“忽日列,我看……我看南朝來的那個衛大人,卻是個言而有信的好人,他過去與我們素不相識,眼下我們落難,他卻叫人對我們毫不刁難,而是盡心治好我們的傷,又好吃好喝的招待著我們,邏些城裏的那些人,個個都恨不得置我們於死地才快要,他隻是因為過去答應了索紫兒那個什麼也不懂的丫頭一句話,便真的說到做到……”
忽日列茫然的點了點頭,接口問道:“怎麼?”
烏卓瑪唔的一聲,又道:“我想他既然說了不殺我們,要帶我們去南朝的洛都,他……他也應該會說到做到的,我們……我們何不趁這千裏迢迢趕去洛都的路上,找個適當的時機偷跑出去,嗯……你在外麵還有不少的死士,而我那邊也有不少手下可用,隻要時日不太久,他們還未離散,我們便可以重新將他們彙聚起來,東山再起。”
忽日列聽得眼睛一亮,整個魁梧的身子不由也震動般的跳了一跳,隻不過……他默默的思慮了好一會,眼神中的火熱才又逐漸的散去,頹然的搖頭道:“紫兒特意為了我這個大王兄,拜托了那……那臭小子,那臭小子現在要殺我們如拾草芥,他都能做到言而有信,我忽日列若是半道上偷偷跑了,豈不是連他也不如麼?他為了留下咱們的性命,耽下了天大的幹係,咱們偷跑事小,隻怕他……隻怕他辛辛苦苦與邏些城建立起來的交情,便就這樣付之一炬了。哎……何況紫兒現在已經鐵了心要跟著那臭小子,我就算……我就算糾集起往日的人馬,除了打打殺殺,又能作些什麼?”
烏卓瑪聽見自己的建議未被采納,不但沒有氣恨的惱怒,反而眉飛色舞的咯咯笑了起來,開心的道:“忽日列啊,我剛才是試探一下你呢,你若是還像過去那樣,要去搶奪索紫兒的心還不死,你……你就休想我烏卓瑪還像從前那般,死心塌地的跟著你了,你過去的事情我從來不知道,我也毫不怪你,但是你方才要是點頭答應了,我定會從最心底裏看不起你。”
衛青鋒在帳外聽得心頭一堵,不忍心再聽下去,轉而扭頭走了開去,一邊走一邊沉鬱的心想:“現在邏些城的那些人巴望著我盡快處決忽日列,甚至是……甚至是皇上他也下旨要我殺了忽日列而後快,兩頭裏都不討好,偏偏我過去又答應了索紫兒這小丫頭,這事卻要怎麼處置才對?若還是帶他們去洛都,豈不是送羊入了虎口,讓他們送死麼?”
他想起忽日列說起索紫兒淒零的往事,自覺這小丫頭外表看起來天真活潑,內心裏卻是吃盡了苦頭,就如同自己小時候無意救下了她,當時自己隻覺得這小公主刁蠻,欺壓滇南的百姓,卻未曾想到這本是人家去挑釁於她,想找個由頭致她於死命的。
後來在洛都皇宮裏見到了索紫兒第二麵,她當麵頂撞仁宗皇帝,自己又隻是覺得她不通人情世故,是個粗魯的蠻丫頭,卻絲毫不知道她自小便一個人孤苦的生活,身邊從未有人教過她尊卑貴賤,衛青鋒暗暗歎了好幾口氣,隻覺得世事難料,往往出人意表,若是隻看表象,難免謬之千裏。
這幾日來,南朝大軍本早就可以班師回朝,可是衛青鋒偏偏拖延了好幾天不走,便是為難著要如何帶走索紫兒的事情,因為朔落王顯然將索紫兒當作禁臠一般的看待,甚至為了索紫兒不惜用一個歌舞宮女假封公主,許配給自己,衛青鋒此時若是提出帶走索紫兒,朔落王那頭,定然不會通過。
衛青鋒向前邁步慢走,漸漸來到山坡的崖邊,這裏山風更大,今日雖然氣候溫暖舒適,但是山風鼓動,吹得他衣炔和發梢呼呼作響,他暗自沉吟的心想:“過去聽盧圭伯伯說起皇上這一年來的性情,與往日有了不少變化,自己當時還絲毫也未察覺,隻是通過今日這封密旨,卻是清晰無意的顯露了出來,記得去年冬天皇上也給自己留下了一道錦囊,裏麵纏纏綿綿的盡是訴說他對於秀鳳的思念懷想之情,今日接到這封密旨之前,皇上首先是下了一道明詔,封賞大軍的眾人,使得大家都興高采烈的,以為得了皇恩浩蕩,然後自己打開密旨一看,裏麵竟然……竟然是下旨進軍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