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幼梅不敢抬頭讓他看見自己眼角的珠淚,輕聲寧息道:“謝我……作甚麼?”
衛青鋒聽著這嬌滴滴的賭氣撒嬌說話,恍惚著心想:“好個楚楚可憐的小丫頭。”隻是轉念,卻又想道:“我一身情債,已是糾纏不清,怎可……怎可再將這純潔的小丫頭拖了進來?”與他傾心相交的女子裏麵,有的是當今天子的親生妹妹,還有的卻又是西蜀逆賊的寶貝女兒,更有甚者的是,就連北方四國的小公主賽鳳姑娘,也對他情真意切,更是為了他反了自己的父王。
衛青鋒每每回思,便會頭大無比,這些女子之間的身份地位如此特殊,而且敵對,他不知該如何安處她們,才能做到麵麵俱到,不怠慢了其中某一個。此刻費幼梅低頭垂眉的坐在自己麵前,兩隻小手兒可憐巴巴的捧著熱騰騰的瓷盤,呼吸漸漸急促,甚至……仔細一些,都可以聽見她呼吸時,鼻子嗡嗡的,好像堵住。
衛青鋒想起她孤身一路跟著自己來到江南,初時自己隻以為她對自己和莫難心懷仇恨,所以想方設法的要攪亂旗主之爭,直到後來,這小丫頭對待自己的態度越來越軟,更是偷偷為自己作下了許多事情,衛青鋒知道,此刻自己隻要低下頭去,哄勸著她說上幾句討饒貼己話,說不得就會讓她轉悲為喜,但是……
衛青鋒的心腸硬了一硬,轉身從床上站了起來,靜靜的道:“費姑娘,你心腸好,放過了我和莫難大師對你的得罪,我自然……感謝不盡,夜了,我想出去走走……”他說完了話,便掀開房門而去。
房門咿呀一聲,開了卻又閉上,客房內無比寧靜,費幼梅垂頭坐在床邊,嬌軀恍若石化了一般,一動也不動,過了不知幾許,她忽然小嘴吟的一聲輕茹,一滴晶瑩的淚珠墜落在瓷盤之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鳴
初秋之夜,天色已經帶有一些濕濕的涼意,衛青鋒漫無目的的走在幽靜的花園之中,抬頭一看,天空中一輪皓月當頭,常言說明月千裏寄相思,此刻自己心頭,想的又是何人?他手撫額頭,額頭上還有一個大包,今日他眼見情勢危急,想也不想便用自己的腦門撞上了固攝的麵龐,撞得固攝鼻血橫流,自己的額頭此刻仍舊隱隱作痛。
衛青鋒歎了口氣,走到一處月下可見的石凳上坐下,心想:“今日殺不了固攝,日後不知還要留下多少隱患,明日一早,自己便會啟程回洛都,皇上見到自己,更不知還有多少詰難,衛青鋒啊衛青鋒,你豈可還在這裏兒女私情。”
石凳冰涼,人坐在上麵便會感到涼意從腹下湧起,衛青鋒又懊惱的心道:“這秀鳳在自己身上種下寒氣,初期自己並不在意,今日這麼一發作,才是誤人誤事,叫人好不著惱,下次若是再能見到她……定要……定要!”
他方自想到這裏,忽然身後一個靜幽幽的清婉嗓音傳來道:“喂,你今日沒事的罷?”衛青鋒聽在耳裏,默不作聲的搖了搖頭,卻又立時渾身僵住,著急的轉頭看過去,見到……夢中那青衣長裙的素淡仙子,此刻竟然真的走到了自己的身後。
衛青鋒的麵色一僵,眨眼看仔細,即要發怒,卻又硬生生的忍住,心頭止不住的想:“她……她來作甚麼?”秀鳳走近過來,低下小腦袋對上他的麵孔,眼眸狡黠的左右亂轉,輕笑道:“哼,這麼橫眉冷對的作甚麼?誰……誰得罪了你麼?”
秀鳳嫣然一笑,神情仿佛是友最最親昵的情侶之間打情罵俏,但是衛青鋒心頭卻是冷汗直冒,秀鳳笑的越發輕鬆快意,他的心頭便越發沒底,這天下間唯有一個女子,他一點也猜測不透,便是麵前這笑魘如花的素淡女子,這女子一時間會好像嬌蠻的小丫頭一般,牽著自己的大手漫步在危機四伏的鳳凰城中,還有餘暇去摘下路邊的野花,讓衛青鋒給她親手戴上。隻是她麵容一轉,卻又是鳳舞池的傳人之一,更是大宛國的尊崇公主,處心積慮的設下各種陰謀布局,隻為了謀奪南朝的大好河山。
現下秀鳳擺出一副嬌癡茹諾的俏模樣,宛若衛青鋒第一次見她之時的情形,卻也引起了衛青鋒被她所騙的氣恨,衛青鋒嘴角牽動,便想破口大罵,但是轉念想:“罵她又有何用,徒逞口舌之快而已。”便又吸氣忍住。
秀鳳伸出一隻蔥白的手指頭,在自己平滑的臉頰上點了幾點,嫩肉軟軟,一點之下便露出一個深深的酒窩,她又輕輕展顏嬌聲道:“嗯,你此刻定是在心頭大罵我的吧,一來罵,這女子好不要性命的麼,上次說過了再見便是死敵,她怎麼敢……她怎麼敢自己跑來送死?再又罵,這丫頭到底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我可萬萬不能上了她的當!”
衛青鋒眉頭跳動,心想:“好個聰明的丫頭!”這秀鳳口中所說,正是他此刻心中所想,身邊環境幽靜,圓月當空照下,身邊的樹林草叢裏,不時傳來蟋蟀唧唧的叫聲,此情此景,若是被有心人看見,隻覺得這男才女貌的二人,腦袋湊在一起,正是一對神仙眷侶,倚作一處好不輕憐蜜意,羨煞旁人,哪知這二人卻是勾心鬥角,句句珠璣,字字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