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偷吃祭品(1 / 2)

黃金山死了,鄉鄰們將他血肉模糊的遺體抬走,埋在灣家灣村後的荒地上,堆起一座小小墳丘。黃金山妻子死骨未回,沒有遺體,人們清理了她幾件衣服,結成一個包裹,埋在黃金山旁邊,算是夫妻同墳了。

黃大水呆若木雞,任由鄉鄰們指點。人們叫他穿上孝衣他就穿上孝衣,人們叫他摔瓦罐他就摔瓦罐。他跟隨人們身後走進荒地,在大人們的指引下挖了第一鍁土,然後將裹了草席的黃金山放進坑裏。人們散去後,黃大水依然木木地站在墳前。站了許久,他突然意識到從今往後再也沒有父母了,再沒有父親的大聲嗬斥,以及大手撫摸腦袋的溫暖,再沒有母親喚他吃飯,逼他添衣的嘮叨。黃大水的眼淚嘩嘩地流,覺得一個人孤獨極了,無邊無沿的恐慌從四麵八麵包攏過來,像水一樣浸泡擠壓著他。黃大水赴到墳頭上號啕大哭。

黃金山死了甄三非常憤怒,因為他的金色鯉魚沒了著落。他也十分無奈,連責罵黃金山的機會也沒有了。人都死了,還讓他交什麼金色鯉魚呢。甄三不可能讓甄家富自己想辦法,他是管家,責無旁貸,他得把這件事情管起來。甄三找到河門鎮上的魚行,用高價買了一條三斤重的金色鯉魚。

魚行老板告訴他:“這是最大的了,整個風湖恐怕也沒有比這更大的金色鯉魚了。”

甄三跟甄家富說:“黃金山死了,被湖水淹死了。這是我從河門鎮魚行裏買的。”

甄家富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甄三又說:“五斤一兩,總算給太祖爺爺弄到一條夠規格的金色鯉魚了。”

甄家富瞄了一眼金色鯉魚。他根本就弄不清魚的份量,其實魚有多少重量於他來說根本無所謂。他沒有表揚誇獎甄三,也沒有懷疑甄三的弄虛作假。

天香倒是看出了一點破綻,待甄家富走開後,私下裏問甄三:“這魚有五斤嗎?我怎麼看著不像有五斤的樣子。”

甄三知道瞞不過天香,便嘿嘿訕笑著說:“哪裏有五斤重的金色鯉魚,這魚三斤一兩,反正老爺弄不清楚,他也不會親自動手過稱。”

天香說:“老爺不清楚,太祖爺爺是一清二楚的。”

甄三笑道:“太祖爺爺隻是一張畫像,他哪裏能夠知道這些個。倒是太太慧眼,看清了內中端詳,還望太太照應。”

天香也笑道:“我還照應得不夠嗎,你還希望我如何照應你呢。你自己小心便是了,別太得意忘形,留神老爺知道了拿棍子抽你!”

甄三滿不在乎地說:“老爺能拿棍子抽人嗎?即使老爺要抽人,也隻是動動嘴皮,由我拿棍子抽人。我這裏倒是有一根小棍子,不知太太要還是不要?”

天香惱了,環顧四周無人,踢了甄三一腳,嗔道:“滾,滿嘴胡咧咧!還不快到前麵照應著,去祠堂察看祭典準備情況。”

甄府每年一度的祭祖典禮,是甄家灣最隆重最熱鬧的節目,幾乎所有甄姓後裔全部到場,一個不拉。即使終年在外做生意的成年人,到了日子,也會緊趕慢趕地回家。

祭祀慶典主場當然設在甄家祠堂,而宴席則擺在甄府前院。甄家祠堂早在幾天前就清掃幹淨,連掛在上麵的匾額也用清水洗得一塵不染。整個祠堂張燈結彩,氣氛熱烈。正中神位上請出了太祖爺爺的畫像,畫像下方的長桌上,供奉著自太祖爺爺以下,甄家各位先輩的牌位。麵對太祖爺爺的神壇正中,供奉著四牲大禮,即豬頭、蹄膀、大公雞和一條金色鯉魚。四牲大禮二旁,擺放二十四碗各色菜肴,象征一年二十四個節氣。再前麵就是各色水果,各色幹果,各色糕點,各色糖果。供桌前方,安放一尊紫銅香爐,香煙繚繞。香爐兩旁,是二支手臂粗的蠟燭,點燃了,兩縷細細的黑煙飄飄渺渺升上去。祠堂院中,安放一口大香爐和一排蠟釺,專門接受甄氏後裔們的香燭供奉。

簷下二班吹鼓手奏樂,一個個搖頭晃腦,神情專注,什麼龍鳳呈祥、鳳凰盤旋、快馬加鞭、步步高,時而亢奮激越,時而低沉婉轉,從清晨打開祠堂門就沒有停過。

參加祭祀的人全都長袍馬褂,神情莊重,連小孩都規規矩矩站在大人指定的位子。

甄三神情肅穆地站到簷口,一抬手,樂止。所有人等連咳嗽都不敢大聲,全場鴉雀無聲。甄三大聲宣布:“祭典開始!”

甄三退至一旁,點燃三支清香遞給天香,天香接過清香,又遞給甄家富。甄家富手持清香,緩慢莊重地走到供桌前,插進紫銅香爐。

上香畢,甄家富回到原先位置,與他並排稍後半步,站立太太天香。他們身後站立少爺甄耀祖。與甄耀祖並排稍後半步,站立甄家二小姐甄二丫。隨後一大批便是甄氏後裔,遠近親戚。隨著甄三起興的口令,甄家富率領眾人向祖宗神位行三跪九叩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