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草船像一座浮在水麵的房子,臃腫龐大,緩慢地向前移動。看不清它在移動,但對照二岸景色,確實在移動。一支櫓在船後吱扭吱扭搖動,隨著櫓板的翻動,水聲在船尾嘩啦嘩啦響。東方天際露出第一抹亮色的時候,枯草船終於移過風湖水道口,慢慢進入運河。二名枯草販子在後稍搖櫓,石大勇與石荷花趴在枯草上,四隻眼睛透過枯草堆上的縫隙,緊張地盯視著運河二岸。
枯草販子說:“前麵不遠就是熱鬧的河門鎮,那兒的道路四通八達,你們不會再迷路了,就在那兒上岸吧。”
石大勇問:“倆位大哥還往北去嗎?如果你們繼續往蘇州方向走,那我們再搭一段,過了河門鎮再上岸。有勞倆位大哥了,我們會付船費的。”
枯草販子說:“船費不船費倒也無所謂,若大的船也不在乎你們二人的重量,主要是不方便不安全。河門鎮上有一個哨卡,日本兵親自守崗,盤查得非常緊。你們二人看來也不像是迷路的人,必定引起懷疑,出了事就麻煩了,不僅你們過不了哨卡,連我們都得搭上。”
石大勇笑道:“大哥說我們不像是迷路之人,那麼依你們猜測我們是什麼人呢,難不成是壞人嗎?”
枯草販子道:“也不像壞人,雖說你腰間帶了刀,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但還是不像打劫的壞人,難不成是這個。”枯草販子說著伸手作了個“四”的手勢,雙眼緊盯著石大勇。
石大勇嗬嗬地笑,搖首道:“你說我們是新四軍,你見過像我這樣的新四軍嗎?再說你們見了新四軍不害怕嗎?”
枯草販子搖首:“不怕,新四軍專跟日本人作對,又不殺生意人。再說我們哥倆常年行走江河,遊過三關六碼頭,經曆的事實在太多了,沒有這個膽和自信也不敢做販枯草的生意。老實說你即便是歹人,上了船也奈何不了我們哥倆,你信不信?”
石大勇連聲說:“信信,一看你們哥倆就是頭腦活絡,手腳利索之人,可是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們真是迷路之人。”
枯草販子哈哈地笑起來,調侃道:“你不要再辯白了,你既不是新四軍,也不是迷路的人,我看你年紀輕輕一表人才,那女子也年輕俊俏,該不是小兄弟你拐了人家黃花大閨女或者小媳婦私奔吧?”
石大勇正經道:“大哥你錯了,我真不是拐了人家黃花大閨女或者小媳婦,她是我老婆,我們真是走親戚迷路了,待過了河門鎮,我們就認識路了。”
枯草販子笑著搖頭,說:“憑你們這副樣子,河門鎮哨卡上的日本兵肯定起疑,我看你們還是在河門鎮前麵上岸吧,免得連累了我們。”
風湖水道口一個小碼頭,高高的樹枝上吊著一盞桅燈。昏暗的燈光下,二名保安隊員端著槍來回走動,衝著枯草船揮手,大聲吆喝:“喂,把船靠過來,把船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