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新聽到槍聲後,倒吸一口涼氣,拉上艙門,雙手伸到衣角上蹭了蹭掌心裏的熱汗,揉了揉胸口,對駕駛員高聲喊道:“好了,馬上返回。”
馬達轟鳴聲漸漸遠去,直升機在消失在林梢上空。
鄧建國忽然感到疲意襲體而來,很想覓處安全的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覺,但又考慮夜間滲透隱蔽性比白天更給力,便打消此念,提起精神,辨明方向後,徑直朝目標地進發。
在亞熱帶雨林裏急行軍本來就是件苦差事,加之是在漆黑的深夜裏,更如橫穿地獄一般毫無二致,好在鄧建國裝備有單兵夜視儀,又曾數度在荒山野林中喋血生死過,不但積累了極其豐厚的野外生存經驗,對叢林的一切最是爛熟於心,因而盡管這片叢林大樹雜木縱橫交錯,枝幹樹葉遮天蔽日,藤蔓盤纏糾結,地麵窪陷不平,但卻難以阻擋他急速行進的步伐。
為了節省體力,為了加快速度,也為了減少阻礙,他憑藉無以倫比的豐厚經驗,超常敏銳的直覺,倚仗精妙絕倫的身法,盡量繞開一叢叢低矮的灌木,錯過一個個填滿枯葉腐葉,臭氣熏天的泥沼,避開那些和長滿倒刺的藤條糾纏扭結的雜木和荊棘。
他那瘦削單薄的身形像靈動的水蛇一樣,或者說更似輕盈飄渺的鬼魅一般,在叢林裏東一轉,西一拐,左一閃,右一晃,速度時而迅急,時而遲緩,起落間悄無聲息,身法之高絕,著實令人歎為觀止。
孤身一人在黑更半夜,黑咕隆咚的叢林深處行軍,更需要過人膽氣和勇銳,因為到處充滿危極,黑夜通常是各類叢林猛獸最為活躍的時段,即使是像鄧建國這樣強悍無敵的偵察兵高手也必須得小心提防,那些躲在暗處窺伺獵物的狼蟲虎豹隨時都可能向他猝然發難,稍不留神就會成為叢林巨大食物鏈上的一環。
遠處時不時傳來一聲不知是鬼哭,還是狼泣的野獸嚎叫,在萬籟俱寂的黑夜裏播蕩得是那麼幽遠,那麼悠長,又是那麼淒厲,聽來頗令人心頭發毛。近處偶爾發出一聲低沉而淒切的夜梟悲鳴,宛如冤鬼夜哭,慘怖之極,鄧建國縱然藝高人膽大,也不禁頭皮發炸,心膽俱寒,渾身汗毛直豎,條件反射地加快了行進步速。
正急速奔行間,極西的天邊猛孤丁地劃過一道紫紅色的蛇電,仿似流星奔月,一閃即逝,但卻在常人瞳孔不及追攝的刹那間,穿破密密層層的樹冠縫隙,灑落進一條條絢爛流燦的金蛇,眩目迷神,煞是好看。景致雖然美豔絢麗,但也短暫已極,不過足以令鄧建國不由得心馳神往,他知道老天爺又要開始大發雷霆了,因為亞熱帶雨林氣候素來晴雨無常,令人不可捉摸。這不,閃電甫落,遙遠的極西天際立時響起哢嚓嚓的一聲驚雷,猶若萬馬奔騰,更似怒海狂潮,呼呼轟轟地滾過林冠,聲勢浩大而威猛,直震得整片叢林抖抖顫顫。耳邊的聲浪方興未艾,又是一條酷炫迷神的紫紅色蛇電,狂撕那黢黑的天幕,刺得鄧建國戴著夜視儀的右眼球一陣癢痛,緊接著便是一聲撼山動嶽般的炸雷,聲威較之此前可稱有過之而無不及,震得鄧建國耳膜發麻,嗡嗡作響。此時的天空黑雲翻滾,吞沒得殘星缺月無影無蹤,淒冷的風挾雷裹電,刷刷地刮過林冠,枝葉東搖西晃,啪啦啪啦的響個不停,涼意很快浸透了濕潤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