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一把抓起那支56衝鋒槍,陳瑞的右手在槍身上滑過,握住槍把,將槍口對準雲空,錚錚的扣兩下扳機,稍加思索後,轉頭望向鄧建國,冷不丁地問道:“副連長,剛才你說的那種老掉牙的蘇製步騎槍是不是M1944莫辛納幹?”
“是的。”鄧建國心頭大奇,驚異地問道:“這麼說,你很熟悉那種老式步槍?”
放下56衝鋒槍,陳瑞右手撓了撓耳根,說道:“我聽大伯說起過那種槍,大伯也當過兵,是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誌願軍,他說配發給他的是一支蘇聯產的M1944莫辛納幹步騎槍,也叫水連珠。”
“是的,沒錯,當時誌願軍戰士都喜歡叫它水連珠。”鄧建國一聽陳瑞說他伯父是個老兵,參加過抗美援朝,也用過M1944莫辛納幹步騎槍,心想那個老前輩肯定也是個狙擊手,崇敬之心登時大起,欣喜地道:“雄娃子,怪不得你的射擊天賦這麼高,原來你伯父也是誌願軍裏的狙擊手。”
搖搖頭,陳瑞一本正經地道:“伯父當沒當過狙擊手我不知道,他很少對我提過朝鮮戰場上的事,隻是有好幾次他喝了酒後說他用水連珠對敵人打過好多回冷槍,至少打死了二十多名敵人。”
“是這樣啊。”鄧建國興衝衝地道:“這麼說,你伯父雖然不是狙擊手,卻幹了狙擊手的活兒。”
伸右手一拍陳瑞的肩膀,他站起身來,說道:“好了,不廢話了,你再校正一下槍,熟悉一下這支槍的脾氣,我相信你不會比那些老前輩差的,你是有過使用不帶光學瞄準設備的56半自動步槍成功狙殺敵人的經曆的呀。”
鄧建國這麼一說,陳瑞如夢乍醒,忖道:對呀,我怎麼忘了,半年以前,在師直屬偵察連的時候,楊連長帶我滲透到敵境內執行過任務,當時我用一支56半自動步槍,不帶任何光學瞄準設備,連續狙殺過好幾個五百米以外的敵人,當然,那不是我一個人的本事大,還多虧了楊連長為我當觀察手。
瞅了瞅尚未開封的兩紙箱肥皂,又望了望河裏那些喜笑顏開的弟兄們,炊事班的幾個戰士盡皆感到心頭一陣愴痛,各人傷心欲絕,神色悲淒,其中一個戰士轉過身去,眼淚泉湧而出,泣不成聲。
預備了三大紙箱肥皂,炊事班的戰士們還擔心不夠,因為一百多號人,又洗澡又搓衣服又刷鞋,消耗量之大,可想而知,一個發一塊,肯定不夠用的,誰知現在的情況是供遠大於求。
水裏的勇士們沒有去留意炊事班那幾個兄弟的臉部表情變化,隻管忙碌肴清掃肌膚上的汙垢,因為他們實在太髒汙了,有的人髒得幾乎看不清原來的膚色,乍一看上去,很容易誤認為是非洲來訪的黑人朋友,有的人身上流下的烏黑汙水散發出一股濃濃的硝煙味,更有甚者,例如鄧建國,陳瑞這樣的猛將,他倆洗淨頭臉和身體的汙垢後,渾身仍然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一番搓洗後,勇士們總算讓人能夠看得見他們那一身身古銅色的雄健肌肉了,然而原本清澈透明的河水已然產生了質變,和地溝裏流出的汙水毫無二致,還夾雜著濃濃的硝煙味,泥土味,淡淡的血腥味,可謂怪味雜陣,令人聞之嘔吐暈血。
身子一清洗幹淨,戰士們除了展示出他們體健筋強的雄姿外,也顯露出他們一身的傷疤,瘢痕,不少人胳膊和大腿上的肌肉布滿了一條條細小的血口子,後背和腰部的肌肉浮現出一塊塊瘀青,這恐怕是他們頂著鋼雨鐵火,躥躍縱跳,蹦高伏低,為保衛祖國和人民的安全,出生入死,赴湯蹈火的最好見證。
三十一位勇士當中,唯獨劉遠誌一人肌膚完好,乍一看,還以為他劉遠誌有多麼特殊,其實,無形中暴露出他劉遠誌在戰場上貪生怕死,畏縮不前。
勇士們個個喜笑顏開,人人興高釆烈,悲慟和哀痛早已拋到腦後,唯有他劉遠誌一人愁眉苦臉,心事重重,一副愁腸百結,萎靡不振的模樣。
馮文山,鄧建國兩人均心知肚明,劉遠誌身為中國軍人,連隊政治主官,或者說他劉遠誌作為一個男人,眼看著兄弟們為保衛祖國和人民安全而舍生忘死,奮勇殺敵,他卻畏畏縮縮,戰戰兢兢,既喪失一名中國軍人的尊嚴,又玩忽職守,甚至算不上一條男子漢,他當然問心有愧。
馮文山和鄧建國也不去寬慰他,鼓勵他,索性讓他單獨反省一下,思索一下軍人的價值究竟是什麼?
洗淨征塵的勇士們爬上岸後,炊事班的戰士們將捎過來的幹淨軍裝發給他們,著裝整齊後,他們各人精神抖擻,英姿勃發,一掃此前那衣衫襤褸,形態猥瑣的狼狽相,重新煥發出青年軍人的青春活力,陽剛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