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你他媽不想活了,你是不是想和小剛一樣被炮彈炸得屍骨無存才甘心。”陳廣銳暴躁地吼著,無論是敵人還是我軍的炮火,這驚天動地的爆炸仍然令恐懼占據著他的大部分心智,小剛的慘死更讓他心有餘悸,不敢肓動。
“這條命早晚都得搭上,老子他媽無所謂了,炸死了去球。”於章海鼓噪著,猛力一把將陳廣銳推出了洞口。
眼前的景象狀觀極了,如果說老山攻堅戰時由下而上看到的炮火是一場人世間空前絕後的煙花表演的話,那麼現在的就是宇宙間最絢麗,最龐大,最燦爛的煙火盛會。
萬炮齊鳴,炮彈仿若流星雨般劃過黎明前的深邃夜空在陣地的不遠處築起了一道寬厚綿密的火牆,尖厲嘯聲像鋼針一樣紮著人們的耳朵,奇強威猛的衝擊波碎裂了空氣,直接撞擊得人們心口發痛。
這當兒,陳廣銳和於章海怯生生,悄悄地湊到鄧建國身旁。
一看到副連長麵上平靜得平井不波,全神貫注地欣賞著眼前這道奇觀,陳廣銳的膽子頓時直線上升,大張著嘴喝起采來,挨在身邊的於章海也跟著喊了起來。
心中一動,鄧建國扭頭看了一眼於章海,見到的是一張被興奮和緊張雙重擠壓下變了形的臉,一張糊滿眼淚的臉,一張看不清本來麵目的臉。
鄧建國並不覺得驚奇,因為戰爭本來就是一雙扭曲人本來麵目的魔手,一切奇景怪象他都見怪不怪了。
借助爆炸火光,他又清楚地看到了陳廣銳那張臉,發現原有的稚氣和憨態現在已然消逝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剛烈,狂野和剽悍之氣。
越來越多的弟兄見是我軍在打炮,便放心大膽地擠出掩體來趕熱鬧,拍著巴掌,喊著千奇百怪的聲音來為炮兵兄弟助威。
弟兄們的膽氣隨著我軍炮火的威淩勢焰迅速豪壯起來,渴望戰鬥的激情在吞噬著畏怯和惶恐,熱血漸漸在心中沸騰。
不錯,兵們被孤寂和死亡恐懼壓抑得太久了,真恨不能馬上衝出去同敵人來一場瀝血廝殺,死也死個痛快。
弟兄們是這般群情激昂,鄧建國就更不用說了,殺場就是他的天堂,如果不是紀律約束,以他那孤傲的脾性,根本不願意像動物一樣蜷縮在這陰暗,肮髒,潮濕的洞裏與老鼠、蛇、蚊蟲之類相依相偎這麼長時間,搞得好好一個剽猛悍將不去鋼與火,鮮血和死亡的戰場上揚眉吐氣,窩在山洞裏聞臭氣,都快發黴了。
“嗚”一聲怪嘯尖利得直刺耳膜。
“轟”一發炮彈從高地上空飛過,落在壕塹前沿爆炸,掀得泥塊迸飛濺揚。
“趴下。”鄧建國驚呼一聲,身子閃電般向前撲倒。弟兄們也跟著俯伏在了地上。
“轟…轟…轟”
巨響聲震得地皮子都顫動了起來,弟兄們的胸脯都貼在了地麵上,隻覺得體內腑髒像貓抓一樣生痛。
三發炮彈砸在陣地前沿二十米遠的地方,將泥土、石塊夾雜著草木掀起一丈多高,衝擊波之強,猶如裂岸驚濤,匝地暴卷。
鄧建國強忍住腹腔裏那抓心撓肺的疼痛,咬緊牙關,通過爆炸後的威力判斷出適才打到陣地上的炮彈口徑至少在130毫以上,若不是有山體、土坎和塹壕等掩蔽物,若不是大家隱蔽得及時,恐怕早就被炮彈生撕活裂,大卸八塊了。
“不好,是重炮,小鬼子的炮兵開始還擊了。”心裏暗叫一聲,鄧建國倒抽一口涼氣,翻爬起身對著弟兄們聲撕金帛地吼叫道:“弟兄們,這是小鬼子的重炮,趕快進洞隱蔽。”
弟兄們被震得頭暈目眩,但求生本能驅使下,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急促地離開當前位置,不要老命地朝洞子裏鑽。陳廣銳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鑽進了防空洞,那副慌不擇路的狼狽樣兒活象一隻撞見了貓的老鼠。
“嗚…嗚…嗚…”
頭頂炮彈破空尖嘯聲有如惡魔咆哮,撕人耳膜,鄧建國渾身汗毛根根直堅,涼氣從腳心冒到了背脊骨,他根本不敢往回看,幹脆利落地把兩個動作遲緩的兵推進洞口後便旋風一般跟著刮了進去。
“轟…轟…轟…轟”
爆炸聲如驚雷般從頭頂滾過,連續不斷,沒有間隔,一顆挨著一顆地炸響。
洞裏,鄧建國閃避到洞口那塊突起的壁石後,探出頭朝洞外望去,但見爆炸後激起的衝擊波如同一雙魔爪在陣地上瘋狂撕抓著,泥土、石塊和碎屑被高高的拋揚到空中。
剛剛修複好的工事再次被掀了底翻上,塞滿土塊的麻布口袋被撕成碎片,土木結構的工事被轟得崩塌了,慶幸的是裏麵的兵全部都鑽到山洞裏去了,否則的話,恐怕要上演一出包人肉餃子的人間慘劇。
我軍炮擊開始不過一刻鍾時間,越軍重炮群立即作出了回擊,老山其它高地也傳來了猛烈的爆炸聲,無名高地當麵的越軍FAA高地及慶水、安陽一線越軍炮兵火力也對66B高地地區實施了瘋狂反擊,氣焰囂張得無以複加,可見越南人這一回是傾家蕩產,不惜血本要同我軍決一雌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