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船上的鍾聲響過兩次後,孩子們就都東奔西跑地忙碌起來。海上要起大風浪了,他們要盡快趕到英國去。
圖圖成了水手長,手裏握著纜繩的一端,嘴裏嚼著煙草,也在忙碌。其他孩子全都穿上了剪到膝蓋的海盜服,臉修得光光的,像真正的水手那樣,提著褲子,急匆匆地爬上甲板。
誰是船長,肯定不用說了。尼布斯和約翰是大副和二副。除了溫迪,其餘孩子都是普通水手,住在前艙裏。彼得握著舵輪,把全體船員召集到甲板上訓話,他說他希望每一個人都像真正的海員一樣英勇,對自己的工作盡職盡責。不過他也知道,他們都是裏奧和黃金海岸的粗人,如果他們膽敢不服從,他就要把他撕碎。他說的這番話雖然很刺耳,但水手們還是以歡呼的方式,表示了對他的臣服。接著,彼得下了幾道嚴格的命令,然後,他們掉轉船頭,向英國大陸駛去。
潘船長查看了航海圖,推算了一下日期,要是這種天氣持續下去,他們將在6月21日到達亞速爾群島。到了那兒,再飛起來就省時間多了。
他們當中,有的孩子希望這船是一艘普通的船,有的孩子則希望它仍是一艘海盜船。可是,他們誰都不敢向彼得提,因為船長把他們看成了手下,唯一穩妥的辦法就是絕對服從。斯萊特利有一次奉命測水,臉上露出迷惑的神色,就因此挨了十二下打。
大家普遍感到,眼下,彼得故作老實,是為了消除溫迪的懷疑。等到他的新衣服做成之後,情況或許就不同了。彼得的這件新衣服,是溫迪違背自己的意願做的,因為它是用胡克一件最邪惡的海盜服改成的。後來,大家私底下議論,說彼得在穿上這件新衣服的頭一天晚上,在船長室裏坐了很久,嘴裏叼著胡克的煙袋,一手握拳,隻伸出了彎曲著的食指,像隻鉤子,揮來揮去,作出恐嚇的姿態。
現在,我們先放下船上的事,暫且擱下不提,一起回過頭來看看那個寂寞的家庭吧。三個孩子離家出走的時間,已經很久了。說來也慚愧,在這麼長的時間裏,我們都沒有提到14號這所住宅了。不過我相信,達林太太是一定不會責怪我們的。假如我們早一點回到這裏,帶著悲哀的神情探望她,告訴她那些丟失孩子的事情,她或許會喊道:“別做傻事了,我有什麼要緊的,快回去照顧那些孩子們吧。”媽媽們總是抱著這種態度,這就難怪孩子們會利用她們的弱點,借故遲遲不肯回家了。
即使我們現在大膽地走進那間熟悉的育兒室,也隻是因為,它的合法主人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我們隻不過是趕在他們回來之前,看看他們的被褥是不是都晾曬過了,關照一下達林先生太太那天晚上不要出門。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們可不是他們的仆人。他們當時忘恩負義,說走就走,連句告別的話都不說,我們又何必替他們晾曬被褥呢?要是他們回到家裏時,發現爸爸媽媽都到鄉下度周末去了,那不是他們活該嗎?他們應該得到這樣的教訓。不過,如果我們把事情想成這樣,達林太太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有一件事我非常想做。那就是告訴達林太太,孩子們就要回來了,下星期四就到家。這樣一來,我就破壞了溫迪、約翰和邁克爾想給他們一個驚喜的計劃。他們在船上早就計劃好了:他們的出現,準會使媽媽充滿喜悅,爸爸會高興得歡呼,而娜娜會搶先撲上來,擁抱他們。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讓他們提前知道。不過,要是事先把這事給說了,叫他們的計劃落空,也是很有意思的。那樣的話,當他們得意揚揚地走進家門時,達林太太甚至都不去親吻溫迪,達林先生會煩躁地嚷道:“真討厭,這些孩子又回來了。”不過,如果這樣做了,我們也得不到任何感謝。現在,我們已經很了解達林太太的為人了,可以肯定,她準會責怪我們,不該剝奪了孩子們的一點小小的樂趣。
“可是,太太,到下星期四還有十天呢,我們提前告訴你,就可以讓你少受十天的思念之苦。”
“不錯,可是讓孩子失去了十分鍾的快樂。這代價太大了呀!”
“啊,如果你是這樣看問題的……”
“還能有什麼別的看法呢?”
你瞧,女人考慮問題總是這樣。我的意思是,她們也太好心了。其實,我們用不著關照達林太太,讓她提前做好迎接孩子的準備,她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三張小床上的被褥都晾哂過了,她也從不出門,更重要的是,育兒室的窗子是一直開著的。
不過,既然我們來了,就不妨留下來觀察一番。我們本來就是旁觀者嘛。
現在,育兒室裏能看到的唯一變化是,從早上六點到晚上九點,娜娜的狗窩都不在房間裏了。狗窩放到哪裏去了呢?
自從孩子們飛走以後,達林先生就一直生活在深深的自責中,他想,要不是他把娜娜拴了起來,三個孩子很可能就不會飛走了,他不得不承認娜娜比他聰明。
達林先生是個單純的人,要是他沒有禿頂的話,他看上去就像一個男孩。他有著強烈的正義感,凡是他認為正確的事,他都有極大的勇氣去做。孩子們飛走後,他把這事苦苦思量了一番,便四肢著地,爬進了狗窩。任憑妻子百般懇求,他就是不出來。他總是悲哀地堅定地回答說:“不,親愛的,這裏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