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小滿再能幹,可也擋不住四鄰因他們是孤兒而閑言碎語。更有些好事之徒,當著她的麵不說什麼,卻跟阿土這麼一個不通世事的頑童胡亂玩笑。
是晚,小滿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暗自垂淚。良久,她才收拾情緒,昏昏沉沉地睡去。
次日,隔壁人家的雞一打鳴,小滿從炕上翻身起來,在黑呼呼的屋裏摸索著穿棉衣。聽得旁邊的阿土睡夢中還再叫“阿姊不要丟下我”,心下歎了口氣。瞄了半天,見阿土沒醒,小滿穿好棉衣,也沒叫他,推門出去。
冷風吹來,她猛地打了幾個噴嚏,揉著鼻子,對有了點亮色的天空深深地吐了口氣。她哈著氣,往灶屋去,在鍋灶下掏了半天灰,才挖出埋在鍋灶夾道裏的存錢陶罐,把二兩銀子放了進去。
巷子裏有聲響時,小滿已經燒好了水,聽得阿土帶哭腔叫她,起身回堂屋。她沒進套間,隻探出半個腦袋,對阿土道:“醒了嗎?穿好衣服,洗臉吃飯。煮的紅薯飯。”
阿土應著話,穿著衣服,喊住轉身要走的小滿,囁嚅道:“阿姊,不去搶喜錢了嗎?”
“嗯。”小滿隱約看得出阿土一臉忐忑,掩下心中的悲涼,對他道,“我要去別人家做工,去不得。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穿都穿來了,不管怎麼樣去懊惱去問候老天,都是無濟於事的。有些事不經思量,越思量日子越沒法過下去,還不如就這般,得過且過罷。悲傷成河,溺斃的是自己。旁人看到了,頂多唏噓幾聲。日子還不是自己在過,理會旁人那麼多也沒什麼用。
小滿熬好紅薯飯,拌了一小碟鹹菜,阿土才縮著腦袋進來。
“阿姊,我想去搶喜錢,我不亂跑,不跟人打架。”阿土凍得連吸溜好幾下鼻涕,聞到魚丸湯的香味,不斷吞著口水,小聲叫了句“阿姊”。
他喉嚨裏發出的吞咽聲和著他肚子的饑餓聲,交彙出讓人心酸的聲音,這讓小滿原本麻木的神情又鋪了一層霜。她壓下奪眶欲出的眼淚,招呼阿土趕緊洗臉吃飯。
阿土有些怏怏不快,吃著飯,一再懇求小滿答應他去搶喜錢。
“好!”小滿昨晚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護著阿土了。窮家的孩子七八歲基本上已是半個勞動力,而他家阿土雖能幹一些活,卻幾乎沒獨立做過什麼事兒。也許,她應該咬咬牙,讓酸軟的心變得冷酷些。
吃罷飯,小滿囑咐躍躍欲出的阿土道:“你搶了喜錢,且去十八伯那裏。阿姊做完事兒就去尋你。”
壓下滿心的擔憂,小滿目送阿土與鄰家小孩一塊離開後,尋出自己做的米酒,裝了兩葫蘆。鎖上門,她先去了就近的白媒婆家。白媒婆今早送親沒在家,她媳婦讓小滿下午來。
去十八伯家的路上,小滿碰到後街繡鋪的老板娘翠嬸抱著小女兒平平往娘家去。她掏了兩塊焦糖逗了平平,聽翠嬸問她何處去,笑道:“去丁家巷。”
“哦。聽說丁大郎去走鏢去了?”翠嬸見小滿點頭,將扭著身子要小滿抱的平平遞給她,好心勸道,“你家沒大人,平日裏在我這裏做活,嬸子少不得說你幾句。眼下,你都十五了,明年就及笄,該嫁人了。他家經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出入,你啊,該避諱也得避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