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受皇上“推轂禮”的大將軍(2)(1 / 3)

狗兒先進屋,用燈籠照著亮兒,發現道衍正躺在床上,頭枕瓷枕,左手支頤,眼睛卻是亮灼灼的。此時燕王也悄然進來了,便笑道:“這和尚好無理!見本王來了,還在挺屍啊?”

道衍仍躺著不動。卻說:“勿騷擾。老僧正坐禪呢!”燕王哧地笑道:“有你這樣躺著坐禪的嗎?”

道衍說:“這你就不懂了。昔臨濟在僧堂裏睡覺,黃檗禪師過來,用柱杖敲了一下床板頭。臨濟抬起頭來,見是黃檗禪師,他理也未理,躺下又睡。黃檗禪師又敲了一下床板頭,便往上間房去了。來到上間房,黃檗禪師看見首座在坐禪。黃檗就說:‘唉,下間的臨濟在坐禪,而你在這裏妄想什麼?’……你看,坐著的倒是‘妄想’,那躺著的,卻是真正地坐禪呢!”說著,道衍也就坐起來。隨即請燕王到外間房落座。

燕王落座後又與道衍調侃:“如此說,我倒成了黃檗禪師了嗎?”

道衍也笑了。說:“你也不是黃檗,我也不是臨濟。但你我有緣。我知道你此時會來的。”

燕王便斂笑說:“你下午找我,有何事?”道衍說:“你先說,你心裏有何事吧?”

燕王說:“我是想請教先生,永平那邊,我要不要去解圍?”

道衍搖搖頭笑道:“大王不是為這事來的吧?”燕王想了想,也笑了。他也就不想繞圈子了,在和尚麵前直吐胸臆說:“說實話,我是掛記著寧王……”道衍點點頭說:“這就是了。你還掛記著寧王那邊的朵顏三衛呢!”

燕王兩眼一亮說:“啊呀,你真看到我心裏去了!”道衍說:“我再給大王講一個黃檗禪師與臨濟禪師的‘禪趣’。有一回黃檗來到廚房,問飯頭說,‘僧人們一頓能吃多少米’?飯頭說,‘二石五’。飯頭又說,‘這還怕不夠呢!’黃檗遂將飯頭打了一棒。飯頭覺得委屈,轉告了臨濟。臨濟來到方丈見到黃檗。臨濟說:‘飯頭不會說話,請和尚代替飯頭下一轉語。’黃檗說:‘你隻管舉說。’臨濟說:‘不是太多了嗎?’黃檗說:‘來日再吃一頓。’臨濟說:‘說什麼來日?’隻今日便吃……”

燕王將這故事捉摸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是說,寧王的朵顏三衛,我不要等待來日,今日便去吃它?”

道衍微笑道:“善哉,善哉!”燕王明白了道衍的意思。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們都認識到,遼東那邊的事情必須盡快解決,否則遺患無窮。

隨即議定:待將士們休整數日後,燕王即親帶大軍,赴永平解圍。

這是一個極具戰略意義的軍事行動。看起來隻是對付包圍永平的吳高、楊文,而覬覦著的卻是寧王及其朵顏三衛。這就叫“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道衍“如此這般”為燕王獻上一條妙計。這條妙計的核心環節是對待寧王朱權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極敏感,極複雜,所以現在對任何人都不能暴露。如果暴露了,極可能“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甚或使燕王墜入深淵,永劫不複。三

正當燕軍將士秣馬厲兵,做著東征準備的時候,卻從南方傳來消息:李景隆已替換耿炳文充任“平燕大將軍”,現已抵達德州,正收集耿炳文所部並檄調各路軍馬,估計有五十萬,不日即會集河間。

帶來這條消息的是一位自稱“白發書生”的人,名叫高巍。這回李景隆北伐,他在軍中謀了個“參讚軍務”的差使。他先行一步,極瀟灑地來到王府,叩響了端禮門,對守門將校說,“白發書生”高巍求見燕王殿下,有要事請教。

那時候燕王和道衍正在存心殿裏商議對付官軍北伐的事兒(他們已從諜報那裏得知李景隆掛“大將軍”印,準備北伐,具體情況卻是不甚清楚),聽說京師裏來了人,自是非常重視。燕王先看了高巍通過門官遞上來的手本兒,一時竟想不起這位高先生何人。問了問道衍,道衍拍拍腦門說,想起來了!卻不就是高皇帝旌表過的那位大孝子嗎?

原來,高巍在洪武十七年時,因其對亡母“蔬食並廬墓三年”,被洪武帝旌其孝行,並由太學生試前軍都督府左斷事。最近他上書皇帝,毛遂自薦,甘冒殺身之禍,親赴北平充當說客,勸燕王罷兵,向朝廷請罪。他想憑三寸不爛之舌,創造蘇秦、張儀之類人物的奇跡。建文帝見其精神可嘉,遂批準北行。高巍當然不可能受到如李景隆那樣的“餞於江滸”的禮遇,但他隻身飄然過江時,心中倒油然生出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