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血溢白溝河(1)(1 / 3)

建文二年的春季,燕王朱棣和朝廷曾進行了一場“筆舌交鋒”。建文帝授意李景隆致書燕王,鑒於齊泰和黃子澄已被罷官,而朝廷也已決定要遵守太祖遺訓,顧全家親骨肉大義,隻要他罷兵息武,將恢複他的爵位。然而燕王接書後嘿地一笑。他二月二十八日答複李景隆,劈頭就指出朝廷“不見誠實之情”。他引用李景隆信中謂“尚書齊泰、太常卿黃子澄已屏徙僻荒,天理昭明,於斯見矣”。接著指斥曰:“若以我太祖公法論之,必使其(即齊、黃)身首異處,夷其九族。今屏徙僻荒,想不出千裏,必召而回,為幕中之賓矣。此外示除滅小人,內實不然。誠為可笑……”

燕王說的不錯——齊泰和黃子澄並沒有“屏徙僻荒”。他們隻是到京城外麵各自找地方住了一段兒,便又奉密詔回到應天。雖不能穿著公服堂皇出入宮門,卻也時常被秘密接到皇帝身邊出謀劃策。燕王了解這情況,一是靠他的判斷,二是有人通風報信兒。他是不好糊弄的呢。

在燕王所謂的“調弄筆舌”的同時,雙方也沒有停止刀兵之戰。正月初一燕軍即抵達蔚州。城堅守不下。守城指揮李誠(號稱“衝天李”)從水溝裏爬出城來見到燕王,相約獻城自效。然而“衝天李”回城後陰謀敗露,被逮下獄。城外燕軍見城內遲遲不發信號,心裏發急。因見城外有舊築的敵台起樓,樓上原架有飛橋跨接城頭的,而今橋雖毀而台仍存。燕軍便想利用這座舊敵台為隱蔽,向城上進攻。燕王即令軍士以布袋塞滿雪土,從台上推下,逐漸堆得與城頭一般高。此時便用霹靂車飛石轟擊城牆,使城牆震裂,燕軍乘勢由敵台殺入城裏。城中守將王忠、李遠見大勢已去,遂舉城投降。

燕王又麾師西進,直指大同。大同乃代王朱桂的封地。燕王的上書與檄文,動輒稱朝廷戕殘骨肉,這未嚐不是說給諸王聽的。此前燕王又襲取大寧,將寧王拉入“靖難軍”內,實現了“燕寧合流”。這回他進攻大同,自然也是希望再拉代王入夥兒。代王聞聽燕軍西來,便欲起兵響應。不料他已受到當地守軍都督陳質的控製,無法行動。燕軍攻打大同未達到預期的目的。此時李景隆聞訊派援兵西出紫荊關,向大同進發。燕軍見前有堅城,後有援兵,不得不取道居庸關撤回北平。蔚州重又被官軍占領。

在這期間燕王派人秘密聯絡韃靼軍隊,引誘韃靼國公趙脫到幹、司徒趙灰鄰帖木兒、劉哈剌帖木兒,率眾自沙漠歸附。燕王俱答應賜以爵位,約其共同對付朝廷軍隊。此外,燕王還加緊了在北平周圍地區策反朝廷的文臣武將。除蔚州指揮王忠、李遠之外,保定知府雒僉也叛降。而那些在朝中犯法的或涉嫌勾通燕王而失去官職的,也紛紛投入到燕軍中來了。由此燕軍勢力大增。建文元年的春天不知不覺間過去了。當初夏的暖風輕拂麵頰的時候,燕王將他的馬鞭往南指去。中原古戰場上便響起驚心動魄的戰鼓聲。

四月初一,李景隆調集軍隊,會集德州。與此同時,武定侯郭英、安陸候吳傑等進兵真定。經過幾個月的整訓,李景隆軍勢甚盛。他也很想打一個勝仗以雪鄭村壩之恥。建文帝則見“屏竄遐荒”齊泰、黃子澄的辦法兒對燕王不起作用,也隻好把希望重新寄托在李景隆的兵馬身上。為壯軍威,期在必勝,建文帝特地遣中官赴德州,賜李景隆以斧鉞旗旌,使其得以在軍中“便宜從事”。然而。說來真也不幸,中官在離京渡江之時,恰好來了一陣大風,那一套斧鉞旗旌可巧兒就給刮落水裏沉入江底。

斧鉞旗旌落水,這被時人認為不祥之兆。若擱在洪武朝,皇上早將宦官給砍了腦殼。可建文竟不以為然,未拿中官治罪,倒是令其重新弄了一套斧鉞旗旌,二番渡江。中官將這套玩意兒好生抱在懷裏,眼兒都不敢眯一眯。還好,沒再出差錯兒。當李大將軍接過這套玩意兒時,他沒有想到這已是不祥之物,他的神色倒是愈加驕橫了。

燕王聞知官軍有北進態勢,決定主動出擊,將戰場推向中原。四月初五,他帶領諸將舉行“榪祭”。祀祭軍牙六纛之神。第二天大軍離開北平城,向武清方向進發。四月十六日,據派赴德州、真定偵察敵情的諜報說,李景隆軍六十萬(號稱百萬)已過河間,前鋒到達了白溝河。郭英軍也已越過保定,擬於白溝河與李景隆會師北上。燕王遂下令繼續南進,全軍進駐固安。

四月二十日,燕軍西渡白馬河,駐營於蘇家橋。大戰一觸即發。

在燕王的記憶中,四月中旬“穀雨”剛過,天氣還不應該如此悶熱。平疇曠野,竟無一絲兒風。雲在頭頂上沉重地堆積,濕漉漉的,似乎攥一把就能攥出水來。所以剛剛紮營完畢,他望著軍帳外紋絲不動的中軍大纛,再抹一把汗水,就估計著今夜會有一陣雷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