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餓了?”九月側頭,隱約看到祈喜的臉,自他們去尋她,中午也隻將就在她那兒吃了點兒東西,回到祈家後,就沒有吃過一口東西喝過一口水,哪能會不餓呢?可這會兒,去哪裏尋東西吃?再去祈家?
隻怕去了也是自討沒趣。
“有點兒。”祈喜又縮了縮脖子,湊到了九月身邊,兩人縮到那木板後麵坐下,攏了攏身邊的稻草,時值九月底,天氣已有些轉涼了。
“你這又是何必呢。”九月歎氣,把包袱抱在懷裏,摸索著把裏麵的剪刀取了出來,放在右邊隨手能拿到的地方。
“你一個人在這種地方,肯定會怕的。”祈喜猶豫了一會兒,伸手挽住九月的左胳膊。
“一個人怕總好過兩個人唄。”九月僵了一下,前世因為職業的緣故,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很少這樣親近她,這一世,又是與外婆深居落雲廟後,鮮少與人往來,更別提這樣的舉動了。
“九妹,你別怪爹,他也是沒辦法的,這些年,姐姐們都嫁了,家裏隻剩下我和爹,我常看他一個人抱著酒壇子發呆,在他心裏,還是掛念你的。”祈喜忽的依在九月身邊輕輕說道,“這次,奶奶能開口尋你回來,爹沒別提有多高興了,昨天一天都在家裏收拾房間,九妹,我們現在就回家吧。”
“不了。”九月安靜的聽罷,搖了搖頭,“人言可畏,這些年,我清靜慣了,以後也隻想清清靜靜太太平平的過日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可是,這地方怎麼住啊?總不能天天這樣吧?”祈喜抬頭看了看四周,仍有些不甘心的勸著九月回家。
“這兒不錯啊,頭上有屋頂遮陽遮雨,四周有牆擋風,等天亮了收拾收拾就好了。”九月倒不在意這些,她也看出來了,祈老太召她回來,祈家人也是迫於無奈,可他們對她的忌諱卻是不可能消失的,與其她回到祈家天天麵對那種異樣的目光和各種非議,還不如住在這兒過自己的清靜日子。
屋破爛些怕什麼?自己有手可以收拾,外麵沒路也沒關係,隻要用心就能清理,一切,都會有的,那些人忌諱這一片地,對她來說,未必不是福地,她巴不得那些人不敢來才好呢。
“好吧……”祈喜認真的想了想,終於認同了九月的說法,這些天,她並不是沒有聽過那些長舌婦們的編排的,要不是爹的威懾力還不錯,她們都敢堵上門來說道,“等天亮了,我找大堂哥幫忙去,讓他來幫你把屋子修一修,再砌個灶間,邊上的茅草也要清一清,最好圍個圍牆,種些菜什麼的……”
九月不由失笑,八姐倒是真心為她考量的,不論將來如何,這一趟回來也值了。
“八姐,說說家裏的情況吧,我們家除了你和……還有什麼人?”九月最終還是喊不出這個“爹”字,不過,因為祈喜,她有些好奇家裏的情況了。
“好。”祈喜有些高興起來,在她看來,九月能問到家裏人的情況,就說明了心裏還是有這個家的,這是好現象。“大姐祈祝,嫁給村西頭的塗家,現在有一兒一女了,大姐夫是個老實人,對大姐極好的,二姐祈願……十六歲的時候嫁到鄰鎮的陳府當了姨太太,這些年一直沒有音訊,三姐祈夢也是嫁村南頭的葛家,已有一個女兒兩個兒子了,三姐夫在鎮上打短工,日子也還過得去,四姐祈巧……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聽說她七歲的時候自己把自己給賣了,五姐祈望嫁的村裏的楊家,也有一兒子一女兒,五姐夫家裏有幾畝薄田,除了田裏的進項,他還會做些簡單的木工活兒,平時閑了就箍個桶什麼的挑集上去賣貼補家用。”
“那,六姐和七姐呢?”九月見祈喜停了話,不由好奇的問道。
“******年沒了,那時候我才一歲多,聽老人們說,娘也是那一年沒的……”祈喜說到這兒便頓住了。
原來是那年,周氏死了,她在棺中出生,六姐七姐餓死……想想也真夠悲催的。九月默然,這種事撂誰家都受不了。
“奶奶看重孫子,我們家沒有哥哥弟弟,她很少過來瞅一眼的,二叔家一個堂哥一個堂姐,四叔家三個堂哥,平時,她都是守在四叔家幫忙的,就是三姑和五姑家,她都沒怎麼上心的,隻是沒想到,臨了,她還能想到兩位姐姐和你。”祈喜有些難過的說道,“現在你回來了,二姐和四姐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慢慢來吧。”九月淡淡的說道,“不聊了,休息吧。”睡著了應該就感覺不到餓了吧?
祈喜應了一聲,縮在九月身邊安靜了下來。
隻是,這樣的環境,加上今天剛換了個陌生的地方,九月哪裏睡得著,黑暗中,看著這隱約的殘破茅草屋,心裏飛快的開始計劃怎麼改造這一片,怎麼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把自己的家給撐起來,雖然隻有一個人,但也是她以後的家。
九月沒有什麼雄心壯誌,兩世為人加在一起,也算經曆了幾十年了,她深深懂得,平靜的家才是人生最最要緊的,所以,她並沒有想過怎麼割斷這兒的一切去外麵尋找繁華,一來她沒有一文錢,二來她一個姑娘家出門太危險,她從來就不是個具備探險精神的冒險家,所以,大祈村有容身之年,她便沒再想別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