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雲邪2(1 / 3)

第二章、雲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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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中了屍鬼的毒血箭,丁風才恍然大悟:這一下並不隻是為了攻擊他,更重要的在於,毒血直接奔向了遠處的安棄。而在這一刹那他也明白過來自己錯得有多厲害:登雲會根本就不想抓住安棄,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這一點從他們不惜派出屍鬼就可以看出來。

他們隻想殺死安棄,徹底地毀掉他,而剛才屍鬼擺出束手就擒的模樣,甚至求自己給他一個痛快的,正是在麻痹自己,以便找到機會用自身的毒質偷襲安棄。由於沒能想到這一點,自己的托大很可能就在此刻造成致命的後果。

血箭已經射到了安棄跟前,正當丁風追悔莫及時,安棄卻給了他意外的驚喜。這個從沒練過一天武功的小木匠,麵對著撲麵而來的毒血居然有著本能的神速反應。他原本坐在椅子上,眼見毒血射過來,立馬身子一仰,連人帶椅子倒了下去,躲過了那一擊。當然了,畢竟他的身手有限,想要躲過血箭擊中背後的梁柱後反彈開的血珠,卻是沒辦法了。

然而這一下已經足夠丁風救他的性命了。他左腳卷起方才被扯掉的那片衣袖,踢了出去,原本輕薄無分量的布片竟然變得像利刃一般直飛出去,擋在了安棄的頭頂,正好將毒血擋住。這一擋之後,他已經全速竄出,把安棄拖到了安全地點。

他不會再給屍鬼第二次機會,一個箭步上前,手起刺落,已經用青峰刺紮穿了屍鬼的心髒,把對方死死釘在了地上。屍鬼拚命扭動著身軀,仍然無法擺脫,而心髒被刺穿後,血液無法流轉全身,也就意味著死亡的真正來臨。他獰笑一聲,直直地瞪著丁風:“你不過能殺掉我一個,還有許多的屍鬼進入了北諒山,還有遍布天下的我教教徒在追捕你們。你們根本無路可逃……無路可逃……”

他說完最後一個“逃”字,眼神逐漸黯淡下去,頭一歪,終於斷了氣。這時候丁風才顧得上去在敵人懷裏尋找解藥,但正如他所猜到的,屍鬼本來就性命不長,根本沒有攜帶任何解藥。丁風中了劇毒,恐怕是活不了太久了。他歎息一聲,仍然坐了下來,盤膝運氣,把自己的獨門解毒藥吃了兩粒,雖然不能對症,卻也能暫緩毒氣攻心,讓自己多活一兩天。

依舊躺在地上的安棄兀自不知發生了何事,一邊費力地爬起來,嘴裏還在嘟嘟囔囔地抱怨著:“那麼使勁幹什麼,腳踝都要被你抓斷了。”

丁風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安棄立即收聲。丁風運氣幾遍,知道毒性暫時被壓製,這才顧得上發問:“你小子剛才動作怎麼會那麼快?你不是從來沒學過武嗎?”

安棄很納悶:“那還需要學武?都是我在村裏練出來的。”

“村裏?”

“是啊。村裏的小孩老被我收拾,又打不過我,隻好玩些扔石子、下絆子、潑汙水的沒品招數。這麼些年我早練出來了,想要潑中我可不容易……”

“也不知道是誰沒品!”丁風被氣樂了。他正想用毒血嚇唬這小屁孩一下,還沒開口,身前忽然傳來一聲驚叫。他這才驚覺,剛才隻顧到了救小木匠,竟然忽略了小木匠身旁還有人。

那是一直沒有離開的那對母女。女兒倒是滿懷孝心,一直擋在母親的身前,可誰也沒想到,最後的傷害來自背後反彈的毒血。結果反而是母親的後背承受了劇毒,女兒卻安然無恙。

“你們要是早聽話走掉就沒事了。”小木匠惋惜地一攤手。丁風近前查看,看見老婦人嘴唇都已呈烏黑色:“已經沒救了。”

那個小姑娘怔怔地跪在母親屍身前,居然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連小木匠都看得老大不忍心。他很快想到,這個老婦人是因為丁風出手救自己才被誤傷中毒的,萬一被該女兒揪住訛一筆。那可糟糕了。此人向來小氣而貪婪,一想到可能要賠錢就惴惴不安,連自身的處境都顧不上想了。

不過他並沒有太多時間替錢包傷心,因為丁風接下來的話足以嚇得他兩腿發軟:“我估計錯了。我本來以為他們是來抓你的,沒想到他們根本不想抓你,隻想殺了你。”

“別問問題,現在來不及,”他揮手止住了安棄的發問,“離開這裏之後,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但在此之前,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

他轉向了那個小姑娘:“很抱歉,她的死與我的疏忽有關,我會盡量補償你。”

這個傻子!安棄氣得要吐血。賴賬還來不及呢,竟然會去主動送錢。小姑娘淒然一笑,微微搖頭:“人都死了,什麼也補不回來,更何況這件事原本就怪我母親。如果不是她執意不肯走,非要留下來打聽登雲會的事情,也不會死。”

丁風一愣,但想登雲會為非作歹多年,仇家何止成百上千,其中細節大同小異,也不必多問。這個昔日的大盜雖然出於自身的驕傲,對於由自己引發的誤傷而感到愧疚——同時大概還有一點明知道自己也會死去的同病相憐,但也絕不會婆婆媽媽假仁假義。他苦笑一下,還是從身上摸出一張銀票塞到她手裏,然後一把拉過在一旁兩眼放光的安棄,出門而去。

丁風不敢再稍作停留,也不管安棄受不受得了,一夜間狂奔了近百裏,來到一處大市鎮,才找了個偏僻小店歇息。小木匠一輩子最遠也就到過北水鎮,這本來是前所未有的新突破,可惜此時頭暈眼花,隻剩下趴在床上挺屍的份,壓根顧不上什麼新鮮感了。

但丁風不容他喘息,一把把他揪了起來。安棄雖然眩暈得要死,卻也不敢和他衝突,隻能強撐著靠在被子上。

“打不過我就不得不受我的氣,這種滋味挺難受的吧?”回過身坐到門邊的丁風淡淡地說。安棄訕訕一笑:“你倒挺能猜別人的心思……現在我們是不是暫時安全了?你可以告訴我事情的真相了吧。我被你抓了一天兩夜,稀裏糊塗地淨在逃命,可是連為什麼逃都不知道。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救我,可我從頭看到腳,也沒看出我有哪點值錢。”

丁風的回答把他氣得吐血:“其實我也不怎麼知道。”

這不是存心玩老子麼?安棄想。好在小木匠素有隱忍之能,知道眼前這個十多年前的大盜絕非自己所能惹得起,所以把衝到嘴邊的罵辭又吞了回去。

丁風似乎也並不在意他的反應,始終仰頭看著窗外的天空。安棄不由得想起兩人第一次在山中碰頭時的情景,當自己在樹枝上試圖安睡時,這廝也是這樣出神地望著夜空,好像那上麵飄著金子。

“我小時候其實並不想做一個大盜的——誰也不會生下來就樂意去做賊,”丁風一開口似乎就和主題無關,但此人笑麵之下隱藏的蠻橫卻讓安棄不敢打斷他,“當然到最後我還是做了賊。所以一直活到三十歲,我從來不相信有什麼神佛存在,倘若有神,怎麼可能世間還有那麼多的罪惡與不幸?”

見鬼了,這老梆子不會要痛說家史吧?安棄想。好在丁風很快回到了正題上:“強盜也分很多種,占山為王的、打家劫舍的、江海稱雄的,而我專以劫鏢為生。十六年前,我打探到臨州的陵威鏢局保了一批價值不菲的紅貨——那是道上的黑話,意思就是珠寶——而這家陵威鏢局實力相當一般,至少絕不是我的對手。所以我製定好了計劃,埋伏在他們的必經之路北諒山上,準備吃掉這批貨。”

“我的外號‘笑麵蜂’,並不隻是從相貌和武器上來,也是因為我善於布置各種機關,就像蜂類築巢一樣。那一夜我在山中挖好了機關陷阱,自己躲在另一處坑裏通過小孔向外窺視,等著他們到來。到了午夜時分,如我所料,陵威鏢局為了趕緊翻過北諒山,選擇了走夜路,正落入我的圈套中。”

“我屏住呼吸,等待著他們引發機關,但就在這時,那團血紅色的奇怪火球出現了。鏢師們停下了腳步,看著這難得的奇景,我也禁不住看呆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前一夜我已經向你講過了,但有一點我沒有告訴你,那就是村民們所沒有見到的一幕場景。當時他們都著急地逃命,根本無暇顧及天空中的變故,而那一幕又發生得太快,連我都差點把它當成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