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迷夢1
引子
楊京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在夢中，他發現自己在市中心最高的一棟商業辦公中心的某一層。
時間是深夜，整層樓十分氣派，一片上千平方米的巨大辦公區，在黑暗中隻顯得格外空曠幽靜。
在盡頭的角落，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
楊京被那間辦公室驅使著靠近。
四下無人，他有做賊的心虛和緊張。前進的過程裏，他透過玻璃看見了自己的打扮：一身適合潛行的緊身黑衣，腳上是雙結實的軍用皮靴，背著一個碩大的包，頭上還戴著夜視鏡，好像很貴。最讓他吃驚的是，自己手上拿著一把手槍。然而並沒有什麼用，他依舊很緊張。
潛入到同樣黑暗的辦公室，大概十來個平方米，除了一張書桌，一張沙發和牆後的書櫃，就沒有其他的擺設。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麼會全副武裝地出現在這裏？是找東西嗎？
夢裏楊京沒有辜負這身勁爆的行頭，就像個真正的特工，迅速翻檢著書桌書櫃，把沙發都給翻了個底朝天，毫無發現。他疑惑地停下，望向窗外，依稀可以看到這個城市最具標誌性的建築，一棟足有百米高的電視塔，塔身上廣告牌的燈光閃亮。這隻是城市裏一個普通的夜晚而已。
他覺得安全許多，可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哪裏不對，他回顧整個辦公室，就這麼幾秒的時間，楊京已經發現心中的不安來自於何處——房間變小了。十來個平方米的房間在變小。整間屋子內的空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縮小……這間屋子有問題！他迅速衝到門口，發現門竟然打不開了，門把可以轉動，但整扇門像是被卡住一樣。楊京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子彈隻是在門上射出幾個小洞，沒有任何作用。房間還在變小，落地的櫃子越來越靠近自己。
此刻房間內的高度低得讓他已經無法站直，楊京迅速卸下背包，後退兩步，一個急衝，用盡全力撞了上去，卻被反彈了回來，就像撞上了一堵牆。四周牆壁沒有停頓地向自己擠壓而來，就像融化的塑料模型。幾十秒之後，他竟然連貓著腰轉身的餘地都沒有。他臥在地上，就像一個巨人被困在小人國的屋裏，而原本可以看見電視塔的窗戶外麵赫然出現了一隻貓，冷峻地盯著自己，shit！竟然有隻貓？隨著四周擠壓過來，那隻貓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眼睜睜地欣賞著楊京被壓縮得越來越扭曲。楊京想要尖叫，但是和貓的對視下，他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可惜就差那麼一點，隨著一股巨大的擠壓之力襲來，楊京眼前一黑，思緒中斷了。
一
楊京睜開眼，一雙貓眼正近距離地盯著他看。
楊京愣了好幾秒才緩過神來。十分無奈，一把摟過枕頭邊的這隻棕眼灰色短耳貓，親了一口：“土豆，你差點把老爹嚇一跳！”
短耳貓司空見慣地任楊京蹂躪了一番，懶懶地趴在床頭睡了。楊京看看表，6月11日早上8點。殘存的睡意頓時不翼而飛，今天可千萬不能遲到！
在洗漱的時候，他對著鏡子漫不經心地回想著剛剛這個夢。
據說每個人在一生之中，做夢的時間超過總生命的十分之一，而很多夢醒來後根本不會被記得。即使有些印象深刻的夢，在醒來後十分鍾也就會忘得差不多了。當然，有些最特別的，也許會記得很久，楊京印象最深刻的是曾夢到和大學時隻能遠望的女神甜蜜戀愛，好幾年前的事了，雖然細節早就忘了，但那種溫暖美好的感覺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他心頭柔軟。
而剛才這個夢，內容有些詭異，情節沒頭沒尾，聊天時連拿出來作為談資都顯得很無趣。所以楊京在拎著公文包走進電梯的時候，已經把這個夢拋開，開始在腦中模擬演練今天要在會議上主講的PPT了。
早上8點左右，小區門口一派熱鬧景象，都是像楊京一樣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路邊的一個煎餅攤生意很好，周圍已經站了一圈，不少人一邊催促老板一邊著急地看表。
好在都是老熟人，楊京費勁擠了進去，扔下十塊錢，就準備去拿旁邊包好的一個餅。
煎餅攤老板抬手攔住了他，抬頭打量了一下楊京，笑著說：“小哥，這是別人訂好的，麻煩排下隊，很快就好。”
周圍排著隊的人見有人公然插隊，紛紛對楊京露出了鄙視的神情。
楊京不以為意地打著招呼：“吳師傅，是我啊，小楊，不要香菜，多加一個雞蛋的那個，老規矩了。”
煎餅攤老板抬頭看了看他，禮貌地笑了笑：“小哥，您真的得排隊，不要香菜，多個雞蛋是吧？等會兒輪到您了，我快點給您做嘞。”
眾人的鄙夷之色更濃，更有人出聲讓他去排隊，別跟老板瞎聊耽誤大家時間。
楊京隻好閉嘴，一邊打量了一下老板，就是吳師傅啊，圓臉平頭戴著一塊劣質的玉佛，老板沒換人啊，怎麼就不認識自己了？自己自打搬進這個小區，可有一年多了，工作日早上經常買他的煎餅，因此吳師傅也知道他的習慣，所以常常會把煎餅先做好，等到熟客來了丟了錢直接拿走，省去排隊的時間。好端端地怎麼就不認識自己了？
楊京僵在原地，為了給自己台階下隻好輕描淡寫地解釋：“我昨天對你說過的，以為你記得呢。”
老板一邊攤著麵餅，一邊抬頭又看了看他，搖搖頭，雖然還是笑著卻充滿了距離感：“我還真沒印象。”楊京哪還敢看周圍群眾鄙夷的神色，拔腿就走。
經曆了煎餅攤事件後，楊京心情很不好，手機上叫了車，和司機對了半天的路才碰上，等楊京到公司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半小時，還好周會是在一個小時之後。
但今天的衰運似乎才開始——
楊京推開公司的玻璃門，被前台攔下了。
“先生，請問找誰？麻煩登記一下。”
楊京一摸包，發現忘記帶工作證，該死的周一。前台的小女孩自己雖不算太熟，但自己也在公司待了一年多，偶爾一兩次沒帶工作卡也從來沒有被攔下過，怎麼今天就把自己攔下，一副公事公辦不認識自己的模樣？
“我們這裏謝絕推銷的。”前台姑娘繼續補刀。
楊京的火已經自我感覺壓不住了，雖然玻璃門中映出的自己黑皮鞋、西褲、襯衫、大公文包，確實和推銷員一個行頭。可是這個玩笑開得很不好，要不是對方是個女的，他早就要罵了。他使勁壓著火氣，冷著臉說道：“那我找楊京。”
“這裏沒有這個人。”前台美眉立即說道，礙於楊京的臉色十分之差，又核對了一下員工信息，表示確認無誤。
“營銷部，楊京。”原本周一早上，大家心情都不好，現在接二連三地來了這一出出的，楊京的臉十分臭，忍耐到了極限，不想繼續就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扯皮，徑直就往辦公室內走，前台美眉攔也無用。
走到自己座位旁時，一股怒氣頓時衝上楊京頭頂。
他是個喜歡整潔的人，辦公桌也總是收拾得井井有條，除了電腦旁的資料架裏整整齊齊排放著幾本書之外，隻有一小盆綠色的迷你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