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幽憂之病,佩玉之儺
龍陽笑道:“你放心,就算可以調兵,我也不會搶了去的。”說著,便把手中的戒指套到了晏薇頸中。
次日。
一直等到午後,龍陽才帶了人,親自接晏薇去看龍葵。
龍陽穿了一身簇新的淺金色大孔羅單衣,襯著裏麵的玄色長衣,顯得幹練而清爽,但饒是如此,也無法掩蓋他臉上的疲倦和眼中的憂慮。
龍陽左手托著晏薇的手,右手攬住晏薇的後腰,微微弓著背,小心地攙扶著晏薇,走下樓,上了車。那樣子,倒很像是琴瑟和諧的尋常夫妻。但晏薇心裏清楚,自己對於龍陽的觸摸十分抗拒,每一次,都會令自己想起那一夜,仿佛一個不堪的噩夢,揮之不去……龍陽他,似乎也很清楚這一點。
在八名內侍的護送下,軒車穿過了禁苑和禁城之間的牆垣,終於,進入了之前隔岸遠望過無數次的薑國王宮地界。
龍葵在樓上,倚著憑幾,臨著窗,托著腮,似乎在想心事,身上的一襲豆沙色的暗花紗衣,在微風中飄飄蕩蕩的,像是雲霓。
晏薇見龍葵並沒有臥床,氣色也尚好,病情比之前預想的似乎要輕,心中一定,鬆了一口氣。
“哥哥!”龍葵看到龍陽和晏薇,展顏一笑,便掙紮著要站起來,卻被龍陽搶上兩步,按住了雙肩:“你坐著不要動,都不是外人,不用這麼多禮。”
晏薇便坐下為龍葵診脈,手指甫一搭上龍葵脈搏,眉頭便是一皺。
龍葵雙頰一片緋紅,額頭、鼻尖沁滿了細小的汗珠,瞳孔之中,竟然微微顯出赤色來,隻見她睫毛微微顫動著,臉上卻帶著探尋的笑:“沒什麼大事兒吧?哥哥也太小題大做了,巴巴地把你請過來,隻是尋常風寒而已,調養幾天便好了,今天便覺得比昨日強些,隻這兩天飲食不合,總是出虛汗,身子有些無力而已。”
晏薇不置可否,搭完了兩手的脈搏,又讓龍葵張開嘴巴,看了看舌苔,便又蹙著眉,沉思起來。
龍葵有些驚疑不定,看看晏薇,又看看龍陽,疑惑地眨著眼睛。
龍陽見狀,對晏薇道:“樓下有醫正開的方子,你要不要參酌一下,或者幫她另換個方子調養看看?”
晏薇抬眼看向龍陽,隻見龍陽微微頷首示意,便點了點頭,起身跟了出去。
兩人剛一下樓,龍陽便低聲問道:“你看小葵這症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晏薇有些遲疑地說道:“似乎……是原來的熱症,一下子發散了出來。”
龍陽又問:“依你看……嚴重嗎?”
晏薇緩緩點了點頭:“脈象散亂,氣血衰弱,心腎兩虛,恐怕症候不輕……”
龍陽眼中掠過一絲焦慮,忙問道:“那……這病是吉是凶?能不能治好?”
晏薇沉吟道:“雖說是症候不輕,但病征起勢和緩,目下並不凶險。若想要根治,還是應從原本的熱症著手,追本溯源方能一舉斷根。不知道小葵這熱症,是一出生便有的?還是後來得的?令堂懷小葵期間可有什麼異象?”
龍陽身子一震,壓低聲音說道:“她一出生便有的……而且,母後誕下小葵之後直到過世之前,也有類似症狀。”
“啊?!”晏薇低呼了一聲。
龍陽卻反而鎮定了下來,又問道:“依你看,用藥當以散熱為主,還是要以熱攻熱?”
晏薇道:“治療這種從胎裏帶的疑難雜症,我沒有把握。但從醫理上講,此時正是暑熱時分,小葵身子又單弱,若以熱攻熱,隻怕會有意外,還是應以散熱為主。剝繭抽絲,緩緩調治,假以時日,必然會有所收效。”
龍陽點點頭:“倒是和醫正的看法不謀而合。”
晏薇又道:“若戰事停歇了,倒可以請……另請名醫來診治,目前性命是無礙的,隻管好好調養便是。”晏薇本意是想說晏長楚的,但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那個名字。說完之後,又覺得“戰事停歇”之說很是不妥。但話已出口,覆水難收,若再去掩飾,反而著了形跡,更是不妥,索性便抿了嘴,不再言語。
龍陽苦笑一聲,低聲道:“母後過世時,小葵年齡幼小,很多事……並不知情,請代我隱瞞!她身上的症候,也無須詳細解釋給她聽。”
晏薇見龍陽神色凝重,心中一驚:“莫非……令堂也是因類似症候去世的?”
龍陽緩緩地點了點頭,眼中的憂色又加深了幾分。
晏薇早聽過傳說薑後乃是刺繡中途,心力交瘁而亡,原來,卻是已經身患異症,如今,小葵也患上了同樣的病,要怎樣,才能保住小葵的性命呢……晏薇反複回憶著自己熟知的醫書單方,卻全然沒有頭緒,不禁又蹙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