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春妮略微一怔,輕輕點了點頭。
“嗬……”王氏嗤笑:“寡婦的東西能給曉用嗎?你也是少往寡婦家跑,別那麼野!”說完,便抱著梁曉回屋了。
“妗妗,這羊奶……”
“奶什麼奶!扔了!”王氏的聲音隱隱帶著怒氣。
年春妮站在桌前,有些為難。她不明白為什麼人們對寡婦這樣的忌諱,更不明白為什麼非要把羊奶扔掉。年春妮聞了一下,便皺了眉毛。她是聞不慣羊腥味的,在她還是宋年的時候,不管是羊肉還是羊湯,或者是涮過羊肉的清湯涮的青菜,她都惡心。如今再加上羊奶,可真是齊全了。可是把羊奶倒了,卻是很浪費的啊。
到了晌午,王氏熬了一鍋白粥,熱了窩頭,喊著年春妮一起吃飯,瞥了一眼桌上的羊奶,問:“怎麼不去倒掉?”
“妹妹吃不飽……”年春妮低頭,有些怯意。
“春妮,妗妗昨天的話也不是說你,曉啊,吃奶是吃不飽,可是她現在也能吃一點白粥了,你不用去給她找羊奶,你也小,不用去做這些事,吃飯吧。”王氏雖然依舊冷淡,聲音卻不似之前那樣冷了。
吃完了飯,王氏收拾著,年春妮想要搭把手被王氏推開:“你去看著妹妹吧,別讓她從床上掉下來。”
“好。”年春妮答應著,跑到了梁曉的窗前。
梁曉白白嫩嫩的小臉在小被子裏,一雙眼睛烏黑,滴滴地轉悠著,看到年春妮絲毫不認生,反而還咧嘴朝年春妮笑,一雙小手興奮地直擺,嘴裏“咿呀咿呀”的說著什麼。
“曉那是喜歡你呢……”
年春妮手足無措地站在床邊的時候,王氏正好推門進來看到屋內一幕,不由微笑。隻是那笑容一閃即逝,等年春妮回頭的時候,王氏臉上是和平常沒什麼區別的表情。
到了下午,梁大山他們還沒有回來,年春妮自己一個人實在無聊得很,便去王氏房裏說了一聲想要去外麵玩玩。
“到底還是野,別亂跑,早點回來!”王氏打著蒲扇扇在梁曉周圍,給她趕蚊子,淡淡地囑咐年春妮。
年春妮應著便跑了出去,雖說來了河子嶺大半年了,可年春妮除了梁興家和張寡婦家還真是哪裏都沒去過。不知為什麼,年春妮又走到了張寡婦門前,但是進還是不進,倒委實是個問題。
“吱呀——”身後的門突然被人打開,年春妮和開門的莫歸都被嚇了一跳。
“你在我家門口幹嘛?”莫歸瞪著年春妮忍著心中的怒氣。
“誰啊?”張寡婦問。
“又是那個小姑娘!”莫歸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生氣。
年春妮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被莫歸發現,莫歸嗤笑:“你往後退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我母親很喜歡你,請你進去呢。”
“哦。”年春妮點了點頭,跨進門,轉身對著莫歸的背影做鬼臉。
莫歸卻在此時轉身,正好對上年春妮齜牙咧嘴的表情。
年春妮嘴角一抽,一時之間感覺雙手雙腳往哪放都不合適。
“春妮來了啊,來來來,是不是羊奶又不夠了啊?我再……”
“張嬸嬸……”年春妮急忙打斷張寡婦,“妹妹不喝羊奶了……”
“哦。”張寡婦擦了擦手,眉間閃過一絲落寞,她苦笑:“是因為我是個寡婦吧……”
“張嬸嬸……”年春妮不知該如何安慰。
“不是叫你去買麵嗎?怎麼還站在這裏?”張寡婦卻抬頭看了一眼莫歸,催促著莫歸離開。
“知道了。”莫歸離去時,看了年春妮幾眼,可憐年春妮看不出莫歸的眼神表達的什麼意思,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快走吧快走吧。”張寡婦繼續推著莫歸,“春妮在咱家等著你回來,娘看著春妮啊,就想起你妹妹……你快去吧……”
張寡婦拭了下眼角,等著莫歸離開後,才對年春妮不好意思地笑道:“春妮啊,要你笑話了。嬸嬸看到你,就想起嬸嬸那個可憐的女兒。”
年春妮沒有出聲,她知道這世上總有一些話,隻適合說給陌生人。張寡婦心裏埋藏著的那些話沒人可說,而年春妮在她眼裏隻是一個偶然闖進來討要羊奶的小姑娘,不諳世事不懂世俗,那麼有些話說給她其實算得上很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