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同袍失矣罷王師(2 / 3)

“不是因為這個……阿瑪已經不相信我了……我還留著這裏有什麼意思。”褚仁想著,齊克新並不信任自己了,若如此,之前的籌劃便成了空……但是,心裏為什麼這麼難受,明明和齊克新的相處並不多……是自己貪戀著這個父親的父愛,還是那個叫齊敏的孤單靈魂,始終被封印在這個軀體內,並未曾離去?

“胡說!王爺怎麼會不要你,別亂想,好好睡一覺,就什麼都好了。”古爾察點上了安神香,剛才的湯藥中似乎也有安神的成分,褚仁沒多久便昏昏睡去。

見褚仁睡了,古爾察又呆看了褚仁片刻,才緩緩起身,走出門去。

天已經快黑了,外間廳堂卻沒燃燈,見古爾察出來,坐在椅子上的齊克新立刻一躍而起,搶身上前,問道:“怎麼樣?”

“還好,傷得不重,就是臉上挨了一下,弄不好會破相……”

齊克新重重歎息了一聲,又跌坐回到椅中,半晌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他身上有那麼重的傷……”齊克新喃喃道。

“若偏上半分,就紮進心髒了……”古爾察也有些感慨。

“那他還放跑了凶手?”

“他一向這麼心軟。”

“和小時候半點都不像……”

“這樣不好嗎?善良,仁義,溫和乖順……”

“好是好,但是……”齊克新輕輕搖了搖頭。

“我該拿他怎麼辦?早上進宮麵聖,攝政王還提到了立世子的事情,我隻是含糊支應了過去。”齊克新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茫然與疲倦。

“什麼怎麼辦?血濃於水,隻看你們這兩張臉,天下人都能看出來你們是父子。難道……王爺你真的不想要他了?”

褚仁被胸口傷口的陣痛弄醒了,夜很靜,外間的話音很清晰。

“怕隻怕他空有這張臉,空有這幅軀殼……骨子裏已經成了個漢人。”

“怎麼會?他學騎射極有天賦,骨子裏流的必然是咱們旗人的血,一筆清篆也寫得也和小時候一樣好了……縱然有些漢人習氣,那也怪不得他,忘了過去的事,像一張白紙一樣,被漢人養了三年,親著漢人,也是情有可原。便是今上,也是對漢人頗為放縱,也愛漢人的古董古籍……”

“那個傅山在晉省頗有文名,又是個心懷前明,不服王教的,對他的影響不容小覷。”

“總歸是王爺跟他相處得太少,他回來也不過才一年多點的時間,您又有大半年在外麵,若是待上三年,還沒跟漢人搶回兒子,王爺再認輸也不遲……”

齊克新苦笑一聲,“我並不是不認他了,隻是,心裏煩躁……話趕話說到那兒,有些話,就衝口而出了……”

“他卻因為這個傷心得要死……”

齊克新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王爺……往常打仗回來,心情不好也盡有的,但卻從沒有發過這麼大的無名火,這一次……是不是有什麼特別不順利的事兒?”古爾察略帶遲疑地問道。

“這次攻閩,實在是太順利了,鄭芝龍降的也太過容易,枝枝蔓蔓很多事兒,都不是預料中的,隻怕是會有後患……”齊克新歎道。

“順利還不好?少折損些兵將,也能積些陰德。”

“可是……固山貝子和托 *薨了……”齊克新默然良久,才又繼續說道,“在金華一役,他立了大功,慶功宴上,他醉醺醺地對我說‘我把那個漢人放了’。他說的那個漢人叫薑正希,是唐王朱聿鍵帳下的一員驍將,被俘之後受盡了刑,卻不肯降。不知怎麼,和托非要保他一命,那天我也喝多了,心一軟,便由他去了……百餘名降將,也不缺這姓薑的一個……”

“結果,大軍轉戰福建的時候,那姓薑的又帶了兩萬人夜襲,來燒糧草,和托自知是自己惹的禍,便搶著帶兵迎敵,結果被射死在亂軍之中……論理,私放俘虜要挨軍棍的,我若心腸硬些,打他一頓,恐怕他還在養傷,便不會死……”

“我聽到敏兒說‘把那個漢人放了’的時候,就想起那天晚上的和托了,帶著七八分酒意,跪在那裏,本來是準備著挨軍法的,沒想到我卻饒了他,可是……我沒想到卻是害了他……我們兩個還不到馬背高的時候,就一起從軍,就像親兄弟一樣,他今年二十八歲了,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