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柳外明河河外煙(3 / 3)

“恃隆恩於既往,庶彌久而不渝。”傅眉寫下《鸚鵡賦》這最後一句,緩緩收了筆,長出了一口氣。卻見對麵褚仁也寫下了最後一筆,卻是一聲輕嘯,將筆擲在地上。

兩幅字,一隸一草,一莊一諧,一沉穩,一狂放,竟是難分高下。

紀映鍾突然猛地一拍桌案,指著褚仁說道:“上次那副李夢陽,也是你寫的,對不對?芝麓,你上了他們的當了!”說罷放聲大笑。

龔鼎孳反複細看了褚仁的字,恍然大悟,笑道:“你們兩個小子,騙得我好苦,連橫波也被你們瞞過了。”

褚仁被人當麵拆穿,汗登時便下來了,“小子無狀,請大人恕罪。”說著,便要撩衣跪倒請罪,卻被龔鼎孳一把扶起。

紀映鍾笑道:“你小小年紀,便有這等造詣,假以時日,又是一代草書大家。”

褚仁被他誇得紅了臉,剛要自謙幾句。

正這時,有一個莊戶拿了個單子,走了過來,“大人,這批送過去的雞鴨,內府已經驗收,這是回執,請過目。

龔鼎孳伸手接過,看也不看便揣在懷中,揮揮手讓下他去了。

褚仁聽那人說話是晉省口音,有些奇怪,“這人是山西人嗎?”

紀映鍾一笑,“非但這個人,這裏兩千多個莊戶,都是大明初年從山西遷來的,路旁那些槐樹,也是他們從家鄉帶來插枝成活的。就是這鄉音,三百年來,也未曾變改。”

龔鼎孳感慨道:“由明至清,朝廷上唯一不變的衙門,隻怕便是這蕃育署了。地還是大明的那塊地,人還是大明的那批人,就連這官文製式,交割流程也一字未改,隻是這雞鴨鵝的數量,卻比大明鼎盛時少了很多……把我放在這裏,倒正合了我的意思。閉上眼,不去想頭上那根辮子,便可以自己騙自己,假裝當得還是大明的官兒,未曾失路,也未曾失節……”

注:

*采育鎮:屬於大興區,位於北京東南部。在遼開泰元年稱為“采魏院”,明洪武元年稱為“藩育署”。明初時曾從山西,山東等地大量移民來此,主要是山西移民。“山西多少縣,大興多少營。”的說法所指即為此事。這種移民以“營”作為編製,有七十二連營之稱,不繳納賦稅,而是以定期向內府提供農副產品作為賦稅,相當於皇室的農副產品特供基地。在明代,占據了內府供給的大部分比例,在清代重要度下降,而成為皇室“農家樂”的旅遊景點。當地至今流傳有“折槐枝”的說法,移民們從家鄉帶來槐枝,扡插成活,以寄托思鄉之情。

*傅眉拜會龔、紀二人發生在康熙三年,應情節需要調整時間。

*顧橫波死於康熙三年,因情節需要提前。

*青主、函可、古古、仲調、辟疆:青主是傅山的字,函可是明末清初著名僧人,古古是閻爾梅的號,閻與傅山也多有交往,仲調是陶汝鼎的字,這四個人都曾涉入反清複明的重案,相傳都是龔鼎孳為他們開脫的,不過有些事件發生在這個時間點之後。辟疆是冒襄,有記載在順治十三、十四年,紀和冒依然有一起從事反清活動的跡象。

*花迷故國愁難到,日落河梁怨自知:出自龔鼎孳詩《如農將返真州以詩見貽和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