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滿紙悲歌耳後鳴(2 / 3)

“……聽著怪瘮人的,怕不是魘媚吧?”“

鬼才知道……聽說那王爺之所以被幽禁就是因為魘媚。”

褚仁聽著聽著,隻覺得從頭到腳,身上全部的血都一寸寸凝成了冰,連呼吸都像被凍住了一樣,胸口像插了一把刀,撕心裂肺的痛,全身抑製不住的顫抖。外界所有的聲音,像是被擰在了一起,又被放大了百倍,一字一句砸了過來,砸得遍體生痛。褚仁忽覺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模糊,一時血氣上湧……

從此之後,衛生館藥餌裏再也看不到那個一直麵帶微笑的青衫身影,太原城裏的人們都在傳說,傅神醫的侄子得了很厲害的瘋病,連傅神醫都束手無措。

四壁的白牆,因歲月的磨蝕而漸漸泛出了黃色,褚仁的小屋中,家具陳設都不曾有絲毫變改,隻是敝舊了,褪了色,像染上了滄桑。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四壁都掛著褚仁的書法,真草隸篆都有,有漢文,也有滿文,寫的都是同樣的兩個字“懷思”,那是齊克新最終的諡號“懷思貝勒 *”,也是褚仁對齊克新、古爾察深深的思念。

聽到傳言的第二日,褚仁便在邸報上見到了這樣一行字:“故端重王博洛子,貝勒齊克新,卒,諡懷思。”

“這都兩個月了,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傅山低聲怒喝道。

褚仁回眸一笑,那笑容,像是勘破了生死一樣,雲淡風輕中透著說不出的詭異,“爹爹……您終於不想再養著我這個廢人了嗎?那我走就是。”

“你這是說的什麼瘋話?”傅山的語氣中透著重重的無奈,說完,三根手指又搭上了褚仁的脈搏。

“又沒練功?!也沒吃藥?!”傅山大怒,用力甩了一下手中的藤條。

褚仁聽到那藤條的破風之聲,抬頭看了傅山一眼,又是一笑,“爹爹您打吧,您打我我還好受些……”

傅山終究是舍不得,隻把那藤條重重地抽在桌案上,一疊紙,被藤條掠過的勁風激了起來,落在地上,滿地都是墨色的“懷思”二字。

這情景,好像在那裏見過,褚仁茫然的回憶著,那時候,散落滿地的是滿文不是漢文,是墨朱夾雜的顏色,而不是肅殺的黑與白,那天有雪,也有血,更有淚……轉眼之間,生的生,死的死,再也回不去從前。縱然褚仁的滿文再有什麼錯處,那教導他滿文的兩個人,再也不能提起朱筆,在墨色上寫下那點紅了……

“爹爹,反正我三十八歲就要死了,現在已經……”褚仁板著手指算了半天,似乎也沒算清楚,抬頭赧然一笑,“應該也沒幾年了,您就再忍我幾年,不成嗎?”

“你不吃藥,又不練功,隻怕連三十八歲也活不到!”傅山恨恨地說道。

“那樣最好……”褚仁依然輕笑著。

傅山咬了咬牙,隻覺得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把手中的食盒往桌上重重一頓,“吃麵!吃完了吃藥!”

褚仁不說話,隻輕輕搖了搖頭。

“這蝌蚪麵是爹爹親手做的,配料與坊間的不同,用了五種麵粉搭配,虛鬆柔軟,入口即化,你來嚐嚐!”傅山一邊柔聲說著,一邊把那麵從食盒中取出,雞湯的香氣四溢開來,讓人食指大動。

傅山見褚仁不動,又補充道:“快吃吧!今天是你的生日。”

褚仁抬起頭來看著傅山,認真地說道:“這個身子是齊敏的,要過,也要過齊敏的生日。所以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生日在春天,已經過了。”

“好!你既然承認你是齊敏,那就好!三十八歲亡故的是傅仁,不是齊敏,你休要給我做出這半死不活的鬼樣子,好好治病養身!”傅山把那碗麵向前推了推,把筷子塞到褚仁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