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已經被禁軍清洗過了,沒有人頭分離的屍首,也沒有滿地的血。
但是仔細看,卻還能從青石板的縫隙裏看見那些洗不幹淨的血跡,幾年十幾年地殘留著。
寒風呼嘯著,卷著零星的雪子從天而降。
她雙膝一軟,跪在了冰涼堅硬的地上。
屏幽和離落連忙跑上前,匆忙拿著裘衣裹著她,才發現她渾身冰涼,已經沒有一點兒溫度了。
玉凝若渾身發抖,看著麵前空蕩蕩的街口,卻哭不出眼淚來。
“小姐,我們回去吧,小姐……”
“這麼冷……她會不會也覺得冷呢?”玉凝若低聲道,“又是誰,為她收斂的屍骨?”
屏幽說道:“奴婢聽說,砍頭的犯人,屍骨都會被丟到城西亂葬崗去喂野狗……”
“屏幽!”離落瞪了她一眼。
“亂葬崗?”玉凝若轉頭看了屏幽一眼,然後匆匆忙忙地起身,朝著西城門跑去。
街角,一截白色衣角閃過。
出了西城門,太陽已經落山,天色全黑。離落問城外人家要了一盞燈籠,這才陪著玉凝若往亂葬崗走去。
沿著城西的小路上山,四周都是雜亂無章的枯竹,冬季幹枯的樹枝躺在腳下,無時無刻不在咯吱咯吱響著,像是怪物在啃食骨頭。
屏幽心裏很恐懼,緊緊攥著離落的衣角,都不敢看四周。玉凝若卻埋頭往前走,手腕上一條彩色的細繩正在吐著信子。
突然,彩石蛇直起了頭,朝不遠處嘶嘶發出了聲音。
玉凝若的腳步頓了頓,然後飛快朝著那邊跑去。
“小姐!”離落叫了一聲,聲音在這空曠幽靜的亂葬崗裏回響著,嚇了屏幽一條。兩個人也跟了過去,卻看見玉凝若正朝前麵探出手。
幾隻野狗正圍著新鮮的屍體啃咬著,看見有人過來,全都一致轉過頭,凶神惡煞地衝她齜牙咧嘴。
玉凝若朝前伸出手,彩石蛇飛快地竄出去,又飛快地竄回來。
那幾隻野狗甚至來不及嗚咽,就已經倒在了地上。
玉凝若跑上前,站在一地的屍首前。
一共三十一具無頭屍,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咬傷。
她走進屍堆裏,瘋狂地找著靜慈師太的屍體。
而離落和屏幽卻站在屍堆外,同時吐了。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和腐肉味,這個味道,幾乎聞到的人都會吐出來,何況是這兩個弱女子。
可是玉凝若卻好像聞不到,隻是一遍又一遍地翻著地上的無頭屍。
沒有,沒有,都沒有!
她跌坐在屍堆裏,望著四周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撕心裂肺地幹嚎起來:“啊——!啊——!”
屏幽和離落對視一眼,兩人相互扶持著,走了進去。
“小姐……”屏幽擔憂地叫了一聲。
離落蹲下身,將她歪斜的鬥篷係好,然後輕輕地抱住她,拍著她的背,說道:“小姐,回去吧。”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啊!”玉凝若痛苦地捶著地麵,“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她!”
離落的眼圈紅了起來:“小姐,你別這樣……”
“小姐,回去吧,明天再來看看,或許還能找到呢?現在太晚了,天這麼黑,可能看不見呢?”屏幽也說道。
玉凝若用盡了力氣,最後在離落的攙扶下站起身。
然而走出沒多遠,她便倒了下來。
離落和屏幽驚呼著,扶不住她,三個人一起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