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一隊兵馬,是誰率軍?”雲承宣蹙眉問道。
“看軍旗似是韓王麾下,此時正一路喊殺直衝過來,像是要衝進皇城的樣子。”
雲承宣深吸一口氣,怒極反笑:“好好,五弟倒是果然會挑時候來,看來也是打著救駕的旗號了?朕倒是不知,朕在這宮中呆著,怎麼倒是這麼的不安全,一家兩家的要趕著來救朕。來人,傳朕的旨意,說朕安好,不需他來救駕,讓韓王帶兵城下駐紮,等朕的旨意。”
雲承宣跨步上了禦輦,再又衝韓謙順使了個眼色,便不再管身後雖是一片寂靜卻狼藉滿地的宮苑。
回去宮中安撫了喬太後,打發著皇後和雲皓天、雲皓月回去,猶豫了下卻還是把小弄留了下來。雲皓天看見小弄平安回來,本已經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一般,可是這會兒,卻又見雲承宣遣走了所有的人回去安置,卻獨獨留下小弄,那原本鬆弛下來的神經便又緊繃了起來。
林小弄卻是並太在意的樣子,隻是折騰了半天,這會兒天色已經晚了,人有些乏。打了個哈欠,揚手遮住唇角,餘光看見雲皓天邊往外走,邊一步三回頭地看她,便對著他盈盈地一笑。雲皓天心中雖是糾結萬分,在這笑容之下卻也釋然了許多。再回給小弄同樣一個溫暖的笑容,一握拳便也緊跟在程依瑤和雲皓月的身後出了仰和殿。
殿裏一時除了當值的小太監便隻剩下雲承宣和林小弄二人,連著打了幾個哈欠,林小弄困得有些淚眼朦朧的,雲承宣獨自思忖了會兒,忽然開口喚她,“小弄啊,朕也許要做些讓你難過的事了,但是朕其實也有自己的苦衷,你能懂嗎?”
雲承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小弄說這樣的話,隻是覺得,無論怎樣,這後邊將要發生的紛爭中,誰對誰錯,誰是誰非,也許真的無法明明白白地斷言,卻隻有小弄是最無辜的那個,該要有個交代的。雖說當初詔花弄影進宮,他便是存了不單純的心思,隻是多日接觸下來後的今天,他忽然便會對這個姑娘有了一分歉意,為了自己的利用,和為了接下來有可能對她的傷害。
在雲承宣的心中原本是不會有這樣的愧疚的,天大地大,再沒什麼比手中的權柄,比雲家的江山更重要。他從做太子到做皇上,見過的太多太多。見過忠臣的誠,亦見過奸臣的佞,見過愛他的人的小心討好,亦見過恨他的人的陽奉陰違。卻獨獨沒有見過小弄這麼一個簡單的人,一個毫無所圖的簡單的人。這簡單讓他無來由的相形見絀。
或許這樣的人其實大有人在,隻是生在皇家,生在王親貴胄之家,生在權臣之家,這樣的人幾乎不會存在,是以雲承宣便沒有接觸過。林小弄便成了這皇宮之中,這帝王身邊,這雲承宣眼裏的一朵奇葩。
抬眼看到小弄濕漉漉的眼睛,雲承宣以為她在傷心落淚,不知怎麼心中一酸,下意識地便抬手去為小弄擦眼淚。大拇指滑過小弄的臉頰,才讓那個困得幾乎要打瞌睡的姑娘,醒過神來。林小弄詫異地看著雲承宣撫在她臉上的手,雖是並未躲閃,身子卻是明顯的一僵。雲承宣這也才自覺失態,尷尬地收回手,攏進袖裏的手指尖上殘留著一點潮意,便不自覺地用另一隻手撚著,每撚一下,心似是也酸痛一下一般。
自進宮那日起,雲承宣麵前的小弄便是那個嫻靜淡定的姑娘,總有淺笑在唇邊,何時有過這般淚眼婆娑的時刻。到底,自己再不忍,卻依舊是傷了她的,或許是心疼,或許隻是可惜,可惜也許那個鮮少的簡單從此也將會不複存在。
雲承宣卻依舊是狠了心道:“小弄,今日之話,朕隻說與你一人聽,因為朕信得過你。”說罷卻又抬眼去看林小弄,眼中有著一抹急需被肯定的神色。
小弄忍住又要打出個哈欠,猛地睜了睜就快要合在一起的眼瞼,趕緊禮貌地點頭道:“謝皇上信任。”
雲承宣心中一鬆,釋然地笑了,果然,這才是小弄,沒有誠惶誠恐,沒有手足無措,隻是那麼隨意地應著,似乎他並不是手握生殺的一國之君,而她亦不是極有可能即將大禍臨頭的朝臣之女。
雲承宣不再繼續看她,便隻是自己絮叨地說著:“小弄,也許花家要反,也許並不,但是朕隻能借今天的機會削了花家的勢頭,否則,朕不知日後是否還會這樣的良機。朕也知道你們會委屈,會不服,可是你們花家若是認了朕的做法,朕便依著小弄的意思,從此讓你爹遠離朝堂,頤養天年。可若是不認,朕便隻能使些強硬的手段了,到時你也許會恨朕所做的一切。可是朕跟你保證,朕絕不會害你,無論如何還是會保你這一世的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