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再一次無風自開,這一次站在門口的,卻是披著蓑衣,戴著鬥笠的傅山。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傅山一邊說,一邊將蓑衣掛起。
褚仁突然有種感覺,傅山,並不是剛從京裏回來的,而是在忙其他的事,至於為什麼有這種感覺,褚仁說不清楚。
“眉兒呢?”傅山隨口問著。
褚仁卻不答,隻盯著傅山腳下的水泊看,之前的弓鞋足跡和絲絲鮮血已經化作混沌,新的水滴混入,將一切遮掩得天衣無縫……既然傅眉不希望父親知道這件事,那麼自己就幫他瞞過去吧……
“眉兒怎麼不在?”傅山又問,語調高了,神色間帶了一絲不安。
“他去采藥了……”褚仁小聲說,還是不習慣說謊,自己都覺得沒底氣,一拆就穿。
“采藥?去哪兒采藥?走了幾天了?”傅山語氣中帶著焦急。
“就是附近山上,今天才去的,總要過幾天才回來……”謊話就是這樣,一句謊言出口,就需要更多的謊言去掩蓋。
“胡說!今天從早上就開始下雨,他去采什麼藥?! ”
果然,傅山並不是剛從京城趕路回來的,他,一直就在附近……想也知道他在做什麼,無非是反清複明而已……自己已經告訴他大清的三百年基業是既定不變的,他又何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呢?
見褚仁不說話,傅山怒氣更增,抄起了藤條,在桌上輕輕一點,“說實話,眉兒到底去哪了?”
褚仁看見藤條,哆嗦了一下,囁嚅道:“我不知道……他說三五天就回來,沒告訴我去哪兒了……”無論言詞還是表情,都是閃爍的。
“真的不知道?”傅山沉聲問道。
“嗯嗯!”褚仁連忙雞啄米似的點頭。
“你跪下……”
褚仁抬頭,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傅山。
“跪下!”傅山聲音不高,但語氣卻冷冷的。
褚仁無奈的咬著嘴唇,心一橫,便跪了下來,膝蓋觸到冷涼潮濕的泥地,便是一寒。褚仁從來沒跪過,隻覺得膝蓋刺痛,完全跪不住,不自覺地,便用雙手撐在了地上,一個屈辱而馴服的姿勢。
“你看著我,說實話,眉兒到底去哪兒了?”傅山俯下身,抬起褚仁的臉,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褚仁閉上眼睛,抿著嘴巴,一言不發。
“嗖!”藤條的破風聲傳來,褚仁隻覺得背上像是被利刃劃開了一樣,痛不可當,不禁“啊”的一聲,大叫了出來。沒想到會這麼痛,是這具小小的軀殼太過稚幼,經不得這種痛楚?還是自己原本就是太嬌氣了?褚仁隻覺得羞恥,為自己比傅眉差得太遠而羞愧,但隨即一想,他是全真派高手啊,自然應該比自己耐痛才對!想著,不自覺的嘴角上翹,露出了一個含糊的微笑。
傅山見褚仁這個表情,怒氣更增,又一記藤條打了下來。
褚仁這一次忍住了呼痛,但沒忍住淚,吧嗒一聲,淚落在地上,在嘈嘈雨聲中,聽起來竟也是如此清晰。
“仁兒……你說實話,眉兒到底去哪兒了?”傅山的語氣中有了幾分不忍。
褚仁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我不想說謊騙您,但又答應了……答應了傅眉,不能透露他的行蹤,我不能言而無信。他不是去做什麼壞事,而且過幾天就回來,您就不能等幾天嗎?”
傅山眉頭緊皺,臉上憂色更濃:“他跟誰一起走的?”
褚仁一呆,仰起臉來呆呆地看著傅山,心道你是神仙嗎,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一個人走的?
“到底是誰?!”傅山揚起藤條,作勢欲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認識那個人!”褚仁連忙叫道,右手抓住了傅山的衣襟。他倒也不算說謊,那姑娘的名姓,傅眉始終沒有告訴褚仁。
“那人多大年紀?什麼相貌?”傅山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