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亂離幾度看嬋娟(3 / 3)

褚仁心道,傅眉不欲你知道的,便是這一樁風流因緣,這個,自然也是不能說的,“我……這個我也不能說,我答應過的……”

“你說不說?你說不說?!”傅山大怒,又是接連數下,擊在褚仁臀上背上,全然沒有章法。

痛,潮水一樣襲來,讓褚仁無法思考……褚仁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隻是,不想負了傅眉。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一波一波的疼痛,無休無止,越來越烈,褚仁實在忍不住了,突然大叫道:“等一下!”

傅山停了手,盯著褚仁。

褚仁粗重喘息了半晌,才開口說道:“我……我答應了傅眉,不能出賣他,我不能不講義氣……你就不能過幾天等他回來,讓他親自告訴你嗎?求你了……”褚仁說完,轉念一想,這其實已經是招了,隻是自己又不想背這惡名,便把傅眉拋出去擋槍而已。褚仁心裏一陣憋悶,暗暗怨自己沒骨氣,隻挨了幾下打,便什麼都說了……好在拷打自己的是親人,不是敵人。

傅山叱道:“什麼你啊我啊的?你該叫我什麼?”

“二叔……”褚仁頓了一下,鼓起勇氣繼續說道,“我能和傅眉一樣,叫您爹爹嗎?”

傅山聞言大驚,抖著手問道:“這也是眉兒教你的嗎?他是不是不打算回來了?”

褚仁見他誤會,忙道:“不是!不是!是……是我原來有個二叔,我不喜歡他,這稱呼我叫不出口……您別誤會,這和傅眉沒關係,您要不喜歡,當我沒說,我稱呼您先生便是。”

傅山聞言,鬆了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

褚仁一喜,輕聲叫道:“爹爹……爹爹……能容我趴在春凳上您再打嗎?我真的跪不住了……”語聲輕軟稚幼,宛若呢喃。

大概傅家有史以來,從未有過子弟受責時不是求饒,而是要求換個姿勢的,傅山呆了片刻,才道:“去吧……”

褚仁喜道:“謝謝爹爹……”便踉蹌著要站起身來,但因為跪得久了,膝蓋已經麻木,掙紮了兩下,重又跪倒,雙手也插進了泥水裏,姿勢極為狼狽。

褚仁哀求道:“爹爹……能扶我一把嗎?”說完伸手牽了牽傅山衣擺,那衣擺登時便印上了一個小泥手印。

傅山歎息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架起褚仁,把他輕輕平放在春凳上。

褚仁在春凳上趴好,將手臂交叉著,墊在額頭,悶聲說道:“好了,爹爹您繼續打吧……”

經他這樣一番做作,傅山哪裏還打得下去?隻揚了揚手,又放下了,左手撫摸著褚仁汗濕的頭發,柔聲問道:“仁兒,你說實話,和眉兒同行的,是薛宗周?還是王如金?”

褚仁聞言吃了一驚,用手臂撐起上半個身子,扭身看向傅山,不想卻觸到了傷處,疼得直吸氣,一邊還忙不迭地說道:“嘶!哎呦……爹爹您不是誤會了什麼吧?這兩個人是誰?我從來都沒聽說過……”

傅山聽了,眉毛一挑,鬆了一口氣:“那他到底是跟誰走的?”

“您別問了,行嗎?總之他是助人為樂做好事,過幾天您便知道了。今天這麼晚了,先睡了好嗎?萬一吵到隔壁的奶奶,又是我不孝了。”剛才那一擰身,讓褚仁突然感覺一陣眩暈,早已痊愈的頭疼又回來了,自兩個太陽穴連向腦後一線,痛得像是顱骨被鋸開了一般……但褚仁覺得,此時若說自己頭痛,又像是撒嬌耍賴的樣子,便忍著不說,隻故意提到了傅山的母親,傅山侍母甚孝,這個理由想必是能說動他的。

頭,越來越疼,褚仁有點昏昏欲睡,恍惚間,覺得有人動自己褲帶,便一下子清醒了。回身看去,卻是傅山,忙叫道:“別……您這是做什麼?”

“讓爹爹看看傷,總要清洗一下,上過藥再睡,聽話!”

褚仁忙用手去擋,扭捏著說道:“沒打太重,已經不疼了,不用上藥了……真的!”

話音未落,門又開了,卻是一身是水的傅眉走了進來。

注:

*八王:指英親王阿濟格,當時鎮守山西。意大利馬丁諾《韃靼征記》中記載:“大同女人被譽為是中國最美麗女人,八王(阿濟格)及其隨人任意奸淫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