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3(2 / 3)

“等一下……”辛湄僵硬地睜開眼,突然捏住他的肩膀,劇烈喘息,“……我的腳……還在洗腳……”

他的小腿一勾,她兩隻濕淋淋的腳便搭在床上,下裙輕飄飄地褪下去了。

這次她似乎完全沒有壓倒他的可能,她、她還沒把觀音坐蓮練好,而且……她好餓,根本沒力氣…飯菜熱好了…待會兒可能還得再熱一遍……

她胡思亂想,忽然不知被他觸碰到何處,整個身體一顫,腦海裏亂七八糟的事情瞬間全飛走了。

撩撥的手指先時生澀,漸漸便熟練了,他的額頭抵在她額頭上,濕潤而灼熱的吐息交織,她已經完全準備好……夠了,他已不能再等,否則下一刻就是死亡。

或許是又冷又餓又累,也可能是他不夠溫柔,進入的時候,她發出有些不適的輕哼,手指一下便掐緊了他的胳膊,近乎迷亂地喃喃:“慢……慢一點……”

慢不下來……他已經快要沉溺,說不出口的話,沒有說的話,無論是誓言還是情話,他都沒有給過她,隻有身體是真實的,可以讓她明白自己內心隱藏的東西。

他一直都這樣笨拙且固執,還未曾給她什麼甜蜜,便一而再再而三的離開。

為何追逐他?

為何等待他?

為何……愛上他?

豆腐將軍,豆腐辛湄……在他盲眼的那個夜晚……它們的滋味他是一生都不會忘記的。

“辛湄……”

他本能地喚她的名字,激烈而不可停止的動作裏,貼上她的臉頰,緊緊圈住她。

他再也不能失去她,再也不能。

酈朝央不是沒想過陸千喬會忍不住回去,她隻是沒想到,他掉頭回去得那麼堅決,像是完全忘記了她還在後麵等著。

也可能,他就是記起,也不會在乎。

漆黑的雙眸瞬間變紅,她說過,一天時間也不會再給他,甚至還將大門鑰匙給了那姑娘,默許她他日前往戰鬼族。

她從來不會一句話說兩遍。

高舉手裏的方天戟,她作勢要拋出,忽聽後麵一個輕浮卻又冰冷的聲音說:“你是酈朝央?”

想也不想,方天戟在空中飛舞,瞬間便向後紮去。

沒有聽見痛呼,也沒有聽見身體被刺穿的聲音——對她來說,這實在罕見。

酈朝央猛然轉身,隻覺眼前人影一花,緊跟著又有一抹怪異而刺眼的紅光正對著她閃爍,方天戟順著人影橫掃過去——依然沒有聽見擊中的聲音,對方溜得比老鼠還快。

抬手召回方天戟,定睛再看,對麵夜色蒼茫,寒風凜凜,哪裏有半個人影?風中不過殘留些許令戰鬼一族厭惡不已的氣息,是有狐一族的人。

她鄙夷地冷哼一聲,雙腿一夾,驅使嘯風驪便要順著味道追去,誰知平日裏溫順的靈馬卻浮在半空一動不動。

她眉頭皺起:“走!”

還是不動。

酈朝央低頭,駭然望見嘯風驪四隻腿已經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冰塊!它發出痛苦而恐懼的嘶聲,雙眼流下淚來,無助地看著背上主人。

冰塊還在往上蔓延,不過一瞬間,它的腹部,胸口,脖子……全部凝結成了堅實瑩潤的冰!

酈朝央反應極快,當即脫身而出,在空中一翻,直直往下墜去。不過嘯風驪比她墜得更快,它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隻冰雕,狠狠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碎裂聲。

她生平第一次感到震撼,落地後飛奔過去,剛跑了幾步,忽覺不對,低頭一看,這才發覺自己的雙足已經同樣變作冰塊,牢牢釘在地上,接下來又是膝蓋,大腿……她還未來得及發出憤怒的吼聲,冰雪早已覆頂。

大僧侶緩緩從林中走出,左手上的黑絲手套不知何時取下,右臂斷了半截,斷臂就被他夾在腋下。到底還是沒能躲過完美戰鬼的第一擊,右臂被斬斷。他臉色蒼白,忽而將左手抬起,對著身旁一株巨樹,掌心有鮮豔的紅光閃爍,下一刻,那株巨樹也變作了晶瑩美麗的冰。

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緩緩戴上手套,再緩緩走到酈朝央身邊,他細細觀摩這尊戰鬼的冰雕。

這是真正死透了。

接近辛湄,頻繁送她在皇陵與長庚關之間往來,等了大半個月,果然是把她激了出來。不過,要不是所有事情剛巧湊到一塊兒,讓他等來她獨處的這片刻工夫,平日裏這位身邊總跟著一兩個戰鬼的夫人還真難殺。他這個本領,人一多就不能發揮。

天意如此。

從腰後的皮囊裏取出紙筆,蘸著斷臂的傷口,用血匆匆寫一行字:【誅殺酈朝央,任務已成。】

早有一隻通體漆黑的喜鵲落在臂上,將紙條一叼,拍翅飛走了。

酈朝央封在冰中的屍首,是在深夜被酈閔送來長庚關的。

那時候辛湄正在熟睡,對周遭一切細微的動靜完全無知覺。戰鬼之間的感覺極其靈敏,當帳外響起不屬於關內士兵的踏雪聲時,尚無睡意的陸千喬睜開了眼。

輕輕揭開帳簾,寒風夾雜著細細的雪花撲麵而來,陸千喬微微眯起眼,立即望見了佇立不遠處的酈閔。他懷裏抱著一隻巨大的通體幽藍的冰塊,麵無表情地對望過來。

“少爺……”他聲音嘶啞,甚至充滿了絕望,“你為什麼要拋下夫人不管?”

陸千喬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緊緊盯著他懷裏的冰塊——冰塊裏,是不是有個人?他,好像看見了熟悉的方天戟,還有一截雪白的衣角。

“……我還是悄悄跟去了,我聽到了你和夫人的對話。你已經答應回族裏!為什麼事情又會變成這樣?!”

巨大的冰塊沉重地飛來,陸千喬一把抱住,正對上冰中人的臉。

酈朝央……她的時間仿佛停頓在被冰封的那個瞬間,雙眼還憤怒地睜大,嘴唇微微張開,像是即將要痛吼出聲。

他僵住。

“少爺,對你來說,少夫人和我們一族的興亡,到底哪個更重要?”

極度震驚後,陸千喬終於漸漸回神,看了酈閔一眼,對他挑釁的神情和言語視而不見。

“……她還沒死。”陸千喬抱著冰塊,抬腳往旁邊另一座營帳走去,“完美的戰鬼不會那麼容易死。這冰很有些古怪……破冰之後再說。”

包裹在酈朝央身體外麵的那些,與其說是冰,倒不如說是一種極狠厲的劇毒咒法,就算放在三伏天的太陽下暴曬,它也不會融化一絲一毫。若不是這咒法瞬間封閉她的五感,那麼即使是世上最堅硬的寒冰,也困不住酈朝央一時半刻,她早早便可以脫身而出。

天底下擅長咒法的仙人太多,可若是輪到這種陰毒狠厲的,唯有有狐一族最擅長。

完美戰鬼的存在,對戰鬼一族來說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而這個近乎神明與領袖般的人物被弄到這種地步,無疑是個極沉重的打擊。

有狐一族,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這個嗎?

冰塊放在營帳正中,陸千喬解下長鞭,輕輕一拋,長鞭仿佛有生命一般一圈圈將冰塊裹住,“哢哢”數聲,巨大的冰塊瞬間裂開,酈朝央軟綿綿地摔下去,被酈閔抱住,輕輕放在榻上。

“……為什麼夫人不醒?”他這晚受的刺激太多,簡直是一驚一乍。她眼睛閉上了,嘴也合上了,身體是軟的,可是沒有呼吸,身體冷得像冰。

“冰不過是假象,她是中了咒。”

陸千喬在帳裏點了火堆,平靜地往裏麵加木炭。

酈閔受不了他這種冷靜,厲聲道:“少爺!無論如何,夫人都是你的母親!”

他沒有說話。

他對這個女人……一直是沒有很多感情的,不像塵世間普通母子。她沒有把他養大,沒有為他做飯洗衣,沒有與他說笑撫慰,甚至……他們連麵也沒見過幾次,說過的話更是屈指可數。

到了現在,他快要接近完美戰鬼,對她更無所謂什麼感情。

他是有些茫然,她真不該是這個樣子……酈朝央應當是高山般的存在,不可打倒,不可磨滅,沒有任何脆弱的感情——她是戰鬼裏最完美的存在。

酈朝央一直是個強者,他不需要對她交代什麼,解釋什麼,因為她是沒有感情也不會理解的。他們之間一向如此相處,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動手似乎還簡單些。誰也不願打破這個常規,否則兩人都會尷尬。

他原本的打算是,至少要親自把辛湄送回皇陵,再隨她回族裏。

對方卻找準了這個瞬間的空隙,成功對她下手。

他想起那天在驪山頂,對著皚皚積雪和似血的夕陽,她臉上第一次有了細微的表情,不是高興也不是欣慰,而是回憶往事浮現的深深的那種空洞,她連自己在後悔都不能體會麼?

若是,若是她沒有露出那樣的神情,他也不會答應回族裏一同處理有狐一族的事。

那是第一次他們兩人相見後沒有動手,可她若不醒來,那便是最後一次了。

陸千喬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一口氣。

“你把她送回族裏。”他吩咐,“馬上就走。”

酈閔還是不能接受:“少爺,莫非你還打算留在這裏,替那個蠢豬皇帝打仗?就為了少夫人?!”

長鞭無聲無息捶中他胸口,酈閔跌飛出去,撕裂了帳門。他驚恐地爬起來,嘴角還流著血,卻不敢再說一個字。

“酈閔,一來,你沒資格這樣質問我。”陸千喬收起長鞭,麵無表情居高臨下看著他,“二來,你若是再用敵對的口氣稱呼辛湄,我會殺了你。”

酈閔駭然望著他的眼睛,那隻漆黑的眼珠,如今正慢慢變紅,血一般紅,裏麵充滿了冰冷的殺意。

他下意識地俯下身體,表示臣服。

“送她回去,我很快就到。”

陸千喬回到主營帳的時候,辛湄已經醒了,抱著被子瞪圓眼睛發呆,聽見他的腳步聲,她急忙扭頭,怪叫:“陸千喬!大半夜的你居然玩失蹤!”

他把身上的雪花撣掉,這才帶著一身寒氣坐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頭發:“我不在旁邊,睡不好?”

辛湄翻個白眼:“我是餓醒了!衣服都被你撕破,也不好下床熱飯!”

他笑笑:“我來熱,你睡著。”

正月初一的這頓飯,真是多災多難。當陸千喬把飯菜從滾燙的食盒裏端出來,布好碗勺準備正式開吃的時候,天都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