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周遭的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阮夢歡不明白何桐薇為何要做這“有失身份”的事情,不過既然麻煩都走了,她又何必想那麼多呢!
院子裏的人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安湘穎靜默的站在原處,她望著天空中最後一朵雲霞,低聲說:“逃吧,這是唯一的機會!”
阮夢歡不明白她在說什麼,甚至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語。
“就當我從沒說過!”安湘穎的神情之中透著幾分憐憫,須臾之間,又像沒事人一般離開。
廂房
阮夢歡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她在思考安湘穎說的話。安湘穎是真心提醒,還是故布疑陣?不管是哪種,目的顯而易見!尤其是在她當眾揭開慶王妃的暗疤之後!
因為國師沒有回來,他們隻好繼續等一晚。寺廟裏,晚飯逃不過青菜豆腐。阮夢歡嚼著豆腐,食之無味。
深夜裏,剛剛進入夢鄉的阮夢歡被阿馥的尖叫聲驚醒。
阮夢歡披了衣裳走出臥房,發現阿馥並不在床上,床鋪都沒有動過。她忽然想起了從前消失的阿芙,難道說……是因為阿馥易容成了阿芙的模樣,而使得有人心神不寧,不得不除之後快?
這樣的想法,令阮夢歡冷汗淋漓。
她穿好衣裳,外頭披了一件深色的披風,按著方才聲音的來源去找尋阿馥。
更深露中,月明星稀,院子裏靜悄悄的,宛若一同進入了夢鄉。
“嗚嗚……”
有女人在哭泣!阮夢歡提著燈籠,知道那聲音的來源,卻不想再多邁出一步。
深夜的寺廟裏,女人的哭泣聲,眾人皆睡她獨醒,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嗎?她錯了,後頸涼風吹過,她回頭,那裏空空的,一無所有。
到底是怎麼回事?哭泣的人是不是阿馥?
阮夢歡的手停在門把上,最終還是打開了門。她害怕,卻清楚的知道如果阿馥現在有危險,如果阿馥急需她的幫助時,因她袖手旁觀而出事,那她會後悔一生!
阮夢歡尋著哭泣聲,沿著一條小路,往前走著。
哭泣聲一會兒遠,一會兒進,一會兒高,一會兒低,領著她往前走。
冬日萬物蕭條,寺廟旁邊的兩棵老鬆樹卻是格外的蔥綠茂盛。那是白天時的情景,此刻夜深,看到的卻更像是兩團黑黑的怪物。
“阿馥!”阮夢歡低喚了一聲,老樹後傳來的哭聲頓時消失。
“站著別動!”
頭頂傳來男人的聲音,阮夢歡提高燈籠,想看清那人的容貌時,誰知燈在半空中給滅了。那聲音似乎是熟悉的,又更像是陌生的,她停住腳,問:“你是誰?”
黑衣人從樹上跳了下來,停在阮夢歡的身後,“那邊正在殺人,你不怕倒黴就盡管過去!”
殺人?阮夢歡懷疑這人是不是胡說八道!如果真是殺人,又怎麼會給人哭的時間?
“是嗎?謝謝!”她說著,用火石重新點著燭火,往回走。
黑衣人攔在前麵,輕佻的說:“現在還不能走!”
阮夢歡疑惑問:“你什麼意思?”
黑衣人指向不遠處的一口大鍾,說:“你還沒走到那兒,就會被人當做殺人凶手抓起來!”
“哦!”阮夢歡點了點頭,挑了另外一條路。
黑衣人不緊不慢的跟上,拉家常一般的問:“那邊在殺人呐,你不害怕?”
阮夢歡抿唇說:“見過比殺人更恐怖的事情之後,殺人自然沒什麼可怕的!”
她接著說:“奉勸閣下一句,不管你這身裝扮進寺的目的是什麼,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再去做,否則,後果自負!”
過了一個院子,阮夢歡終於想起為何會覺得那黑衣人熟悉了。是了,白天時候,遇上的那輛馬車也散發著跟他同樣的香味,若有似無的淡雅香氣,卻被她給記住了。
回房後,發現阿馥躺在床上睡的正香。阮夢歡不經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夢遊了?
“把殺人凶手交出來!”
“交出來!”
“……”
大清早,阮夢歡被叫聲吵醒。她出了內室,隻見阿馥趴在窗上偷瞄外麵。
“怎麼了?”阮夢歡拍了拍阿馥的肩。
阿馥嚇了一跳,推著她回到裏麵,低聲問:“你昨天夜裏是不是偷偷出去了?”
“我?”阮夢歡不明所以,難道昨晚出去的不是你嗎?
阿馥見她懵懵的,緊張兮兮的說:“何小姐死了,她們都說你是殺人凶手!你昨天跟她吵架所有人都看到了!”
阮夢歡想起了昨晚的哭聲,她怔怔望著阿馥,“是你嗎?”
“哇哦,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阿馥挺了挺胸,得意洋洋,“不瞞你說,本小姐不隻會易容,還會殺人喲!”
“認真點!”事關人命,阮夢歡斷然見不得玩笑。
阿馥忽然笑了,低聲說:“你昨晚出去了吧!我發現有一段時間你真的不在!”
“我……”阮夢歡忽然有種百口莫辯之感,就在這時候,門被人撞開了。
為首的一個粗壯婆子,陰狠狠的一笑,“你們現在可聽清楚了?敢問襄卿郡主,深夜外出,到底去了哪裏?”
你丫的到底想做什麼?阮夢歡以眼神質問阿馥,阿馥卻是吐了吐舌頭,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阮夢歡還來不及說話,跟在婆子身後的一個人大聲譏笑,“那還用說!一個姑娘家家的,三更半夜外出,放到哪裏都說不過去!定然是去做見不得人是事了!”
另一個接著話茬,說:“可別亂說,人家是慶王嫡女,禦封的襄卿郡主呢!”
又有人說:“嫡女也罷,郡主也罷,她才當了幾天啊?誰知道沒跟王爺相認之前是做什麼的!說不準,就是個江湖騙子……”
“哪裏是騙子?”一個人嬌嬌笑著,“上次宮宴上,不是說了嘛,燕王殿下成天就在繪她的畫像呢!”
“畫中人不是青樓女子嗎?怎麼會是郡主呢?”
“說不準是一個人呢!”
……
他們說的越歪越遠,阮夢歡不耐煩的道:“請找到確切的證據再說!”
阮夢歡徑直走到門口,卻見院子裏放著一張木板,上頭躺著一個人。正是昨天見過的何桐薇,她死了,身上沒有一點髒亂,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不能讓她跑了!”“快攔住她!”
阮夢歡本來就沒打算跑,她走到何桐薇的跟前,從頭到腳仔細的看了一遍,確實沒有任何的痕跡。她蹲下去,手碰到了何桐薇的下頜,微微一抬,在脖頸處發現了兩指粗的紅痕。
何桐薇的身上再沒有任何的損傷,阮夢歡重新走回內室,對為首的婆子說:“你們什麼時候發現何小姐的?”
為首的婆子本就是來鬧事的,卻見阮夢歡如此沉著,“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到是說說昨晚去哪兒了?”
阮夢歡點了點頭,不再指望她。
“就目前何小姐脖頸上的紅痕來看,她要麼是上吊自殺,要麼是被人勒死。”阮夢歡靜靜的說著,“你們是何府的?你家小姐出事後,通知她父母了嗎?”
來鬧事的一群人一下子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
阮夢歡冷笑:“你們何家人可真奇怪,出了這樣的事,不去報官,不去找她父母,倒是先賴上我了,你們跟我有仇啊?”
為首的婆子驚慌之中,說:“別聽她狡辯!黃天在上,厚土在下!郡主也是人,她不能一手遮天!我家小姐不過看見她跟燕王殿下私會罷了,她就狠下毒手!在寺院內造下殺孽!不可原諒!”
“血口噴人!”慶王妃早間被慶王請了過去,一回來就碰上了這樣的事情,她心裏自然不舒服。
如今國師尚未回來,等待更是讓慶王妃的心情一落千丈。
阮夢歡一本正經,說:“娘,請著人去報官吧!女兒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官府查!”
多好的故事,多好的計劃,恐怕從上次宮宴就開始計劃了吧!如果隻是女人之間的情殺就罷了,偏偏還要牽扯到燕王!上次宮宴是個前奏,現在才是正戲吧!
明知陰謀已經靠近,阮夢歡卻覺得心中某處已經沸騰,雙手無法克製的微微顫抖著,她迫切的渴望著暴風雨的到來!
“去把住持請來!”慶王妃指著身後跟她來的婢女婉青,“你家側妃需要的東西,我待會兒會命人送過去!”
婉青本來是不為所動的,在慶王妃說了這話才恭敬的去請住持。
“王妃,我家小姐活生生一個二八女子,如今就這麼沒了,你們慶王府是不是該給個交代?”為首的婆子說罷,又“唉呀”了一聲,“老婆子我都忘記了,慶王府不是王妃執掌,是白側妃呢!”
“白側妃病了,如今也該輪到王妃了吧!”一個年輕一點的婦人掩著嘴角笑著。
這兩人一唱一和,明裏暗裏奚落慶王妃不得慶王寵愛,在府中甚至連個側妃都不如。她們如願了,一大院子的人都在哄笑。
木板上躺著的何桐薇再也不會喘息,這些口口聲聲為她討回公道的人又在做些什麼?
阮夢歡心底被悲涼的情緒占據著,她冷笑著,說:“看來諸位心情不錯!當著死去沒多久的主子屍首麵前,也能笑得如此開心呢!”
為首鬧事的幾個婆子臉漲得通紅,當下不敢再笑了。
阮夢歡攜著慶王妃坐在石凳上,添了一杯熱茶後,才溫溫吞吞的道:“本郡主昨夜確實外出過,那不過是深夜無眠,又見月色迷人,所以才會出去走走罷了!至於你們說的殺人一事,可還有其他證據?”
陸梓妍哭哭啼啼的跑了進來,“何姐姐為人和善,從未與人結怨!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出現她才會變成這樣!”
她趴在何桐薇的旁邊,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當初在千香樓時,我們不過是幾句玩笑話,你竟然找壞人來對付何姐姐,這事情,你要否認嗎?哼!當初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何姐姐發現了你與燕……那人的私情,你怎麼會……何姐姐,你死的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