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裏,小時候的我從來沒有被誰高看過,包括我的老爹和二大爺;倒是李支書家的混小子被眾人恭維,說他打架夠狠,有老子之風,將來一定像他老子一樣有出息。現在在市城管隊做小隊長。
小時候的我,在李支書的眼裏是一個嘴饞手賤的臭小子,記得五歲那年在李支書(那時他還隻是副大隊長)家的菜地裏偷黃瓜,被他的寶貝女兒、長著一對大齙牙的李秀英逮了一個現行。李秀英當時也是隻有四五歲的丫頭片子,我雖然做賊心虛,倒也沒把她放在眼裏。她大罵我偷瓜賊,我一怒之下,把她胖揍一頓,逃跑了。
這下捅了馬蜂窩,李支書聽說居然有人敢太歲頭上動土,惹他的寶貝女兒,怒不可遏,追到我家裏,拿著一根指頭粗的棗木棍子,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頓,棍子都打折了。一邊打一邊罵:“老賊生小賊,一輩子也不會有啥出息!”
李支書這是在揭老爹的瘡疤——我剛生下來的時候,沒有奶吃,老爹曾經在夜裏偷擠過李支書家的羊奶。
我的老爹羞憤難當,氣的直打哆嗦,可是他就在旁邊看著,一聲也不敢吭。
等李支書耍威風走了,老爹把氣都撒在我身上,又拿棍子把我胖揍了一頓,我的屁股,鮮血淋漓,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
後來,我成了村裏唯一的大學生,李支書便上趕著要把他的大齙牙寶貝女兒嫁給我。我想到那頓痛打,對李秀英恨得牙根癢癢,自然是不答應。可是老爹卻暗地裏應承下來,打算到時候再抖一次老子的威風,“牛不喝水強摁頭”,逼我就範。
好在後來李支書再鄉幹部那裏得知,現在的大學生已經不包分配,沒有關係連工作也找不到。就憑我們老沙家八代窮酸,實在也沒啥前途,就改變了主意,把她的寶貝女兒嫁給了沙城化肥廠的一個正式工。避免了我和老爹的又一次“父子相殘”。現在化肥廠已經倒閉,他的寶貝女婿也由正式工變成下崗職工了。
小時候的我在老爹眼裏就是一個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二流子。那時候我每天都要給牛割草,我躲起來悄悄看小人書,等天快黑了,才割上幾把,用木棍在籃子裏支蓬了,看起來也是滿滿的一籃子。後來終於被老爹慧眼識破,有把我好揍一頓,還詛咒我這個偷奸耍滑的二流子長大了連老婆都討不到。害得我現在都在奔四的路上了,連一個根還沒有留下來。
等到我考上大學,老爹確實高興了一陣子,逢人就吹噓自己多麼教子有方,自己的兒子多麼爭氣。我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在蘇紫的鼓動下私奔。我跪在老爹麵前求了一夜,老人家念在我跟他姓一個“沙”字的份上,數落我一頓,把老黃牛賣了,把得來的兩千塊錢摔在我得麵前,這才有了和蘇紫的那次丟人的私奔。
蘇紫中途叛變,私奔無果而終。半年後我回來的時候已經形容枯槁,身無分文。老爹見賣了他命根子的錢就這樣白白的被我打了水漂,連一個響也沒有聽到,又氣又急,“敗家子”、“白眼狼”地又數落我一大通。還說,養我這個兒子’是他上輩子作孽落下的報應。抽棍子就要再行家法,看看我已經二十大幾,和他一般高了,又頹然的放下了。
說到底,我成年之前挨過老爹無數次的打罵,這並非是老爹不愛我,他隻是恨鐵不成鋼,恨我沒能給他長臉;但要說高看我,就顯得虛偽扯淡了。